姚莊站在林花居外,抬頭看著門楣上那方匾額,嗅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胭脂香,臉上的愁容越來越盛。
事實上,直到這一刻,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來。
但他還是來了。
因為唐婉兒。
因為他是她身邊最特殊的那個人。
像父親,如師長,更似戀人。
所以他來了。
“我只是想要看一看,那個叫做蘇文的小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姚莊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但當他真正邁出那一步,走進林花居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氣勢,卻突然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他挺直了腰背,燃起了才氣,臉上的悲苦在瞬時間變成了堅韌。
然后他抬步走過前堂,來到后院。
看到了蘇文。
下一刻,一種不由自主的敵意從姚莊的體內噴薄而出,雖然場間有很多人,但在他的眼中只有蘇文。
雖然素未謀面,但他一眼就認出了蘇文。
在這一刻,姚莊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么危險。
因為在蘇文的身邊,站著兩位貨真價實的半圣,還有一個實力堪比半圣的胖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衛國的大小姐,一位妖族公主。
而在他的身后,阿二正率領著一千狼騎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只要姚莊敢有異動,便是立斬不赦!
但姚莊并不在乎這一切,或者說,早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
哪怕今天在林花居只有蘇文一個人,姚莊也什么也做不了。
因為他只是一介御書。
而蘇文,早在天棄山的時候,就已經是大學士了。
而且是史上最年輕的大學士。
與蘇文相比,姚莊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兩者沒有任何的可比性,但在這一刻。姚莊仍舊倔強地站在了蘇文的面前,只是為了給唐婉兒,或者說,為自己。討一個公平。
是的,姚莊終于明白了自己此行的意義之所在,便是為了公平二字。
他才是那個陪伴著唐婉兒成長,教她識字做人,親眼看著她一步步從一個平凡的小姑娘成為圣女的人。憑什么到了最后,她卻要嫁給一個她從未相識的男人?
憑什么!
姚莊的面相雖然看起來很老成,就像是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但他畢竟只是一個二十多歲少年,年少自當輕狂!
所以他并不在乎蘇文的實力有多么強,也不在乎在蘇文的身邊的人有多強,哪怕今天血濺當場,他也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你喜歡她嗎?”
姚莊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不禁讓蘇文為之一愣。
從對方出現的那一刻一開始,蘇文便一直在打量著這個意外來客。所以他非常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更不知道他是誰。
如今面對姚莊那沒頭沒尾的問題,蘇文頓時滿頭霧水。
“她是誰?”
姚莊沒有與蘇文打啞謎的意思,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唐婉兒。”
于是蘇文立刻就誤會了。
他以為這個叫做姚莊的少年只是唐婉兒的愛慕者之一,因為兩人婚約被公諸天下的原因,對方是專程來鬧場的。
所以蘇文輕輕挑了挑眉,反問道:“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嗎?”
這句話無疑帶了很強烈的敵意,很容易激怒姚莊。
可那又怎么樣呢?
姚莊可以年少輕狂,難道蘇文就不可以了嗎!
而且蘇文的底氣比姚莊要強硬得多!
更重要的是。他很不喜歡對方說話的態度和語氣。
簡直是莫名其妙!
蘇文可以非常直截了當地告訴沐夕和蘇雨,自己絕不會娶唐婉兒為妻,但他沒有必要將這番話告訴一個陌生人。
尤其是一個剛一進門,便抱著敵對態度。如同審問犯人一般對待自己的陌生人。
但令蘇文意外的是,姚莊并沒有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激發戰文,而是鄭重其事地說了四個字。
“我喜歡她。”
這便是對蘇文的回答。
而且是最好的回答。
“你喜歡她嗎?”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我喜歡她。”
這一次,蘇文不能再反問對方,這跟自己有什么關系了,因為這件事情真的跟他有很大的關系。
因為他與唐婉兒有婚約在身。
蘇文突然笑了。
他覺得這一幕實在是太過狗血。太沒有意思,所以他話鋒突轉。
“你是姚一川的后人吧?”
姚莊沒想到蘇文會突然提到這個名字,但他同樣沒有必要否認,因為這個名字對他的家族來說并不是什么恥辱,而是榮光。
所以他點了點頭。
蘇文笑著道:“我在圣宮內觀神書的時候,答應過他一件事情,便是出來之后照拂一下他的后人,卻是沒想到,我們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了。”
姚莊神色微緊,但隨即便搖頭道:“這與我今日前來之事沒有任何關系。”
蘇文聳了聳肩,說道:“當然有關系,事實上,如果你的姓氏不是姚姓的話,今日你根本就不可能進得來這里,也見不到我,更沒有機會當著我的面說出這番話。”
姚莊握緊了手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知道,不論是今日的地位還是文位,我都比不過你,但如果你想要用那份婚約做威脅,逼迫婉兒嫁給你的話,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哪怕最后付出生命的代價,也會阻止你!”
蘇文盯著姚莊的眼睛,在這一刻,他無法從對方的神色中看到任何愁容,反而滿是堅定,就如他當日站在陸夫人面前那般輕狂。
所以蘇文點頭笑道:“我相信你一定會這么做的,不過在那之前,你需得變得更強才行。”
姚莊沉默了片刻,隨即拱手對蘇文行了一禮。
“我會的。”
說完這句話,姚莊徑直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該說的他已經說了,該看的他也看了,現在是時候回家了。
因為他知道,沒等到他歸家,唐婉兒是決計不肯入睡的。
她還在在等他。
就像這些年來,蘇雨一直在等著蘇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