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不是去游學?”唐吉在聽得到真相之后,不禁淚流滿面,說好的揚名百城呢?說好的揚善除惡呢?說好的共闖江湖呢!
唐吉的一雙小眼睛中充滿了對蘇文的痛心疾首,不過想到自己好歹還是脫離了吳管家的兇殘,這才勉強接受了蘇文要前往州府的這個事實。
“好吧,反正我不管,你把我給騙出來了,就得對我負責!”
聽到唐吉這疑似表白的話語,蘇文不禁感到陣陣惡寒,他突然覺得,在這輛馬車中,恐怕只有他跟妹妹蘇雨兩個是正常人了。
不過至少,這一路,不會那么無聊了。
事實上,蘇文所不知道的是,自從他們的馬車駛出臨川城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注定不會一直這么平靜下去……
臨川城距離州府足有數千里之遙,路途迢迢之下,即便是最好的打算,也得走上十天半個月的,這一路上還將穿越兩座城池,數個村鎮。
燕北似乎對于每個城鎮村落的分布都極為熟悉,所選擇的前行路線十分合理,總能趕在日落之前找到村鎮休整,補充水和食物,從未出現過一次夜宿野外的情況,這不禁讓蘇文對于這個神秘劍客越發好奇起來。不過可惜的是,這個燕北似乎真的不善言辭,讓蘇文幾次想要套話都無功而返。
一路行來,倒也相安無事,就連殷無殤口中所提到的山賊也沒見到影子。
五天之后,馬車緩緩駛入了“新葉鎮”,據燕北所說,后面的路會好走不少,如果運氣好的話,大概再過五六天就能到達州府了。
在小鎮上隨便找了一家客棧,燕北先將馬兒拉到后院去喂草,而蘇文等人則先行走進了客棧中,各自選好了房間,又要了幾樣吃食,一切都與前幾天那般稀疏平常,直到他們坐下后,聽到鄰桌幾人的談話。
“喂,聽說了嗎?西邊兒又出了一件大案子!”一個面如棗紅的漢子率先開口道。
聞言,旁邊的一個老者伸手撫了撫山羊胡,神秘地笑道:“小刀,你這消息可是落后啦!這事兒前兩天八爺就跟我們說過了。”
“哦?”小刀一愣,隨即轉過頭,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對面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身型微胖,臉上富態極佳,此時也不急著說話,而是美滋滋地飲了一口酒,這才笑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就是有幾支商隊的馬車被搶了,據說是同一伙兒人下的手,那些賊人手段兇殘,竟是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聽到這里,蘇文不禁回頭看向身邊的小和尚,挪揄道:“百事通先生,你不是說整個衛國沒什么事兒是你不知道的嗎?那你可知道那些賊人是什么人?”
皓馬微微一笑,開口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能說,除非……”
蘇文趕緊擺手:“打住!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的,也沒有其他的消息來換!”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唐吉也已經知道了皓馬跟蘇文到底是個什么關系,不過在他眼中,這個皓馬根本就是一個睜眼說瞎話的小神棍,騙騙無知少年還行,怎么可能騙得到他唐吉大爺?
所以此刻唐吉也毫不客氣地笑道:“你個小和尚,整天盡編瞎話,這幾天你都跟我們在一起,怎么可能知道別的地方發生的事?承認自己不知道又不丟人!”
皓馬也不惱,和顏悅色地開口道:“我有我自己的辦法,不過,我可以提醒你們一下,他們口中說到的那伙賊人,說不定,不久之后我們便能遇到。”
蘇文并沒有將皓馬的話放在心中,他翻了個白眼,重新豎起耳朵,想聽聽鄰桌還有什么新鮮消息。
“我勸各位啊,還是別想著西邊的事兒了,不如多考慮考慮鬼望坡那邊該怎么辦吧!”八爺嘆了口氣,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打著。
聽到八爺這么說,那小刀和山羊胡幾個人頓時面露苦色,很顯然,這個問題戳到了他們的痛處。
“八爺,不是我們不想出力,實在是那地方太玄乎了,基本上是進去一個死一個啊!”
“是啊是啊,據說上次那石板鎮的一個文生想要硬闖過去,最后也是死于非命,這讓我們這些普通人哪兒還敢隨便招惹啊!”
八爺知道大家說的都是實情,也皺緊了眉頭,說道:“可是也總不能一直這么下去啊,否則咱們的商隊出去一趟就得繞路幾十里,這買賣還不得賠死?”
言罷,又是一陣唉聲嘆氣之聲,蘇文聽得好奇,不知道這鬼望坡到底是個什么地方,不過光聽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暗自留了個心眼,想著等會兒一定得跟燕北說一說,最好能繞過這個鬼望坡,免得橫生枝節,正這么想著的時候,燕北已經走進了客棧當中,而鄰桌的八爺等人也停止了交談,憂心忡忡地喝著酒。
用完晚飯,各人回房休息,蘇文又看了會兒書,便與蘇雨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眾人重新出發,在經過蘇文提醒后,燕北似乎特意更改了路線,舍棄了原本的官道,改走小路。
馬車一路顛簸,讓原本就肥胖的唐吉更顯難受,臉色隱隱發白,蘇文見狀,正準備讓燕北停下車來,卻只感覺車身猛地一晃,向前急沉,隨即一聲巨響從車外傳來!
蘇文一驚,想要探出頭看看到底什么情況,卻驟然聽到了燕北的一聲厲喝。
“都別出來!”
燕北平日極少說話,一般都用點頭和搖頭來示意,突然聽到燕北那極為沙啞的聲音,蘇文立刻被嚇了一跳。
但他選擇了相信燕北。
幾乎是剎那之間,蘇文便已經動了,他先是一步邁到車門前,將妹妹蘇雨護在身后,然后示意唐吉和皓馬低下頭來,唐吉嘴唇發白,有些艱難地趴倒在地,一雙小眼睛中滿是驚恐。
如今在車中的四人,誰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蘇文卻很清楚,恐怕是有麻煩了。
念及此處,蘇文用余光掃了掃那趴在唐吉旁邊的皓馬,卻發現對方似乎刻意低下了頭,看不到表情。
蘇文的心再一次沉了下來。
“難道,真的被皓馬一語言中了?”
燕北此時正站在車頭上,手中的韁繩已經被他及時隔斷了,在他的身前,躺著一具馬尸。
那是他們馬車的馬。
燕北仍舊低著頭,大大的斗笠將他的容貌遮擋殆盡,他的手扶在腰間的劍柄上,一動不動。
不遠處,一個光頭大漢迎風而立,手持一把短刀,寒芒凜冽,在他的身邊,還有十數名武者,這些人正慢慢挪動著腳步,隱隱之間,已經將整個馬車圍在了中間,從他們眼中的兇光和虬結的肌肉來看,這些人,都絕不是一般的山賊!
光頭大漢看著馬車上的燕北,眼中精光連連,要知道,為了這一場伏殺,他們已經跨越了小半個徽州,直到昨夜才找到真正的目標,為了保險起見,他甚至還小心翼翼地在馬廄中下了毒,算好時間等在這里,但事情還是發生了一些意外。
在原本的預計中,馬匹的突然暴斃,必然會讓車上人產生一陣慌亂,那時便是光頭大漢這一行人動手的最好時機。
誰曾想,那個趕車人實在是太過冷靜了,在馬匹脫力倒地的一瞬間,便立刻用手中劍割斷了韁繩,將危機減到了最小!
是以,光頭大漢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起進攻。
“可惜了。”
心中暗暗一嘆,光頭大漢雖然并不認為對方能夠逃出手中的刀,但從剛才那趕車人的冷靜來看,恐怕也是一個好手,說不得,最后自己還得折上幾個手下在這里。
光頭大漢正在猶豫著該怎么用最小的代價拿下對方,所以他暫時沒有動。
燕北同樣沒有動,因為他也在猶豫。
燕北不知道,對方的目標到底是自己,還是馬車中的其他人,若是自己的話,倒還好說,但如果這些人是沖著蘇文來的話,事情便麻煩了。
蘇文是殷無傷在臨行前特意交代過,讓自己務必要保護的人,自己欠過殷無傷的人情,這個承諾是無論如何也要遵守的。
那么,到底是選擇原地待守,還是突圍而出?
很快,燕北做出了決定。
只見他猛地一沉腰,反身鉆到了馬車當中,一把揪著蘇文的衣領,將其抓到了車外,然后身形一躍,朝著離他最近的那名武者就沖了過去!
“燕大哥!你干什么!快放我下來!”
蘇文又驚又怒,不斷掙扎著,在他剛剛來到車外的時候,便已經看清了局勢,地上的馬尸,圍在四周的大漢,以及那殺氣凜然的氣氛,無不說明他們遭到了伏擊!
一行人中,蘇文與唐吉都才剛剛開啟文位,要說吟詩作對還行,真的要讓他們去與這些有著豐富戰斗經驗的武者拼殺,那絕對是死路一條。
別看蘇文曾經以一首減字木蘭花擊殺了徐易,可是要知道,那個時候的徐易連文位都不曾開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且是一個本就受了傷,無法反抗的普通人!
所以,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燕北的身上。
可誰曾想,燕北竟然準備帶著蘇文逃走!
他們這一走,唐吉怎么辦?蘇雨又怎么辦?
這相當于是將他們徹底推進了火坑當中!
“你放我下來!”蘇文拼命反抗著,燕北卻絲毫不為所動,一把將蘇文扛到了肩上,腳下如風,于眨眼間便已經掠到了那名武者身前三尺!
“快攔住他!”光頭大漢隨即反應過來,也朝著燕北沖了上去,面露猙獰之色。
蘇文在掙扎當中,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向那光頭大漢,頓時身形一震,脫口喊道:“花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