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走在通往一層樓的木質樓梯上,雙腿還有些發軟,因為對先前的那一幕仍心有余悸,他甚至不敢去回想那首《悲愴》的每一句詩文到底是怎么樣的,
可即便如此,蘇文還是對魔君屠生的這首戰詩,產生了一些熟悉的感覺。
“總感覺在哪里見過啊……”蘇文皺了皺眉頭,覺得這種熟悉感有些奇異。
以蘇文的記憶力,只要是他認為自己見過的東西,那就一定見過,只是蘇文腦中所存儲的記憶量實在太大了,如果不去刻意挖掘的話,他是很難只從一種熟悉感中便得知其出處的。
但關鍵恰恰就在于,此刻的蘇文根本就不敢去想!
鬼知道那樣做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
蘇文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悲愴》這個詩名他的確是從未見過的,至于詩中的內容,因為無法回想,自然也就無從比對,他也只好將這種陡然而生的熟悉感強壓在了心底。
邁步來到藏書更多,分類更細的一層樓中,蘇文連續深吸了好幾口氣,終于還是沒有朝著藏書閣的大門行去,而是轉過頭,繼續走向一層樓的更深處。
一層樓中所藏之書籍,多數都是用以拓寬文海深度,增加才氣厚度的,以蘇文自身的實際情況來說,除非是帝階書籍,否則意義不大。
蘇文在自己的所開啟的八大文道所相應的書籍中找了一圈兒,都沒有發現品階有超過宗階上品的,但即便如此,蘇文也有一些不錯的選擇。
比如他八大文位中的短板,棋道之書籍,對蘇文而言就顯得彌足珍貴。
甚至蘇文還在其中發現了一本奇書,雖然品階不高,但上面所記錄的內容卻絕對能讓人大驚失色。
《機關術雜論》
按照此書開篇的寥寥數十字的介紹,此書唯有無文位之普通人才能習之,但其所造出的機關城械、機關獸等物。卻能根據復雜程度和材料的珍貴性顯露出不同的位階!
蘇文在簡單地掃了一眼之后,不禁面露苦笑:“寫出這書的人,不是個天才,就是個神經病!”
普通人身無文位。自然就不可能進入書院,更不可能獲得入藏書閣之權限,那么又如何能夠習得機關術?
就算是此人氣運滔天,真的被他偶得了此術之精髓,可是。他身無文位,無才氣傍身,又如何能夠獲得那些建造機關城械和機關獸的珍稀材料?
換句話來說,這機關術雖然乍看之下足夠讓人驚艷,但卻經不起仔細推敲,說得不客氣一些,這根本就是一本廢書!
蘇文當然不愿在這么一本廢書上浪費太多的時間,所以他只是將其粗略地掃了一遍,就把此書放回了書架,朝著自己的目標繼續前進。
蘇文的目標。并不是棋道書籍,而是他念念不忘的魔族版《史記》
經過先前在二層樓的時候,被魔君屠生的那首《悲愴》所懾,蘇文雖然對此猶有余悸,但同時,也激起了他對于魔族歷史更加濃厚的興趣。
早在先前剛剛踏入藏書閣的時候,蘇文便記住了各類史書所在的位置,不過當時的他謹記著陸三嬌的叮囑,所以并沒有仔細查看,便先去學習異族的文字以及戰文了。
而時至此刻。蘇文已經在腦中自動生成了魔族、妖族兩族文字之字典,心神大損之下,戰文也無法繼續觀之,所以。他終于有機會可以觀看魔族的歷史了。
來到史書書架前,蘇文竟然無端地感到有些緊張起來。
或許任何一個人在面對歷史之厚重的時候,都無法保持平靜吧。
就這么站在書架前呆立了整整半柱香的時間,蘇文才終于回過神來,將手伸向了書架正中央的那本厚厚的典籍。
王陽明沒有騙他,《史記》的確有三部。
陸三嬌也沒有騙他。魔族之《史記》的編纂字體,的確是魔族的文字!
將那厚實而沉重的魔族史冊從書架間抽出,蘇文直感覺自己的雙臂都有些隱隱發抖,然而,還不等他迫不及待地將其翻開,蘇文卻猛地眼角一閃,瞥到在書架的深處,似乎還藏了一件東西。
那件東西被夾在魔族版《史記》和人族之《史記》的中間,看起來毫不起眼,比起厚重的《史記》來說,更是顯得無比的單薄而渺小。
然而蘇文的心跳卻在這一刻驟然而停,因為他已經看清,那是一個筆記本!
陸三嬌曾經告訴過蘇文,如果他能夠在藏書閣中,找到曾經魔君屠生的一本筆記的話,其他的所有書都不用看了。
而此時的蘇文的眼前,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本筆記!
蘇文屏住呼吸,將手中的魔族《史記》放到了腳邊,這才心懷忐忑地從書架的深處,抽出了那本被塵埃埋葬的筆記本。
“呼……呼……”蘇文將筆記本上的滿面塵土吹掉,終于露出了其原本的面目。
筆記本的封面上什么也沒有,顯得平實無華,看樣式,就與普通字畫店中賣的那種兩文錢一本的筆記本沒有太大差別。
蘇文懷著無比的期許和緊張,翻開了第一頁。
然而,下一刻,這種熱切的希望,便成為了淡淡的失望。
因為這并不是屬于魔君屠生的那本傳說中的筆記。
“正義何其物?”
這是這本筆記首頁的第一句話,首先毫無疑義的是,這句話是由人族的文字所書寫的,其次,從字跡上來看,這本筆記,其實是司馬遷所寫!
“看來我的運氣還沒有逆天到這種程度啊。”蘇文苦笑著一嘆,卻并沒有因為前后的心理落差就把這本筆記重新丟回到幽暗的書架深處,而是饒有興趣地繼續翻閱了下去。
雖然有些遺憾,但與此同時,蘇文也有頗為好奇,這里為什么會藏了一本司馬遷的筆記?
在這筆記當中,又寫了些什么?
尤其是這開篇第一句,似乎關乎所謂之正義,史圣司馬遷為何會在乎于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蘇文想不出答案,便只能從筆記中找尋答案。
“今日驚聞我族和妖族于大河河畔結盟。共討魔君,得此消息,整個魔都都陷入了一種無比緊張和壓抑的氣氛中,便連我最愛吃那家柔米糕也關門了。似乎整個魔都人的人心都變得惶惶起來。”
這是司馬遷于第二頁筆記開篇的第一段話,看著這段話,蘇文頓時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因為這短短的數十字中,似乎透露了很大的信息量。
首先。與其說這是一本筆記,更不如說這有些像是司馬遷的一本日記,而其開始的時間,便是舉世聞名的大河之盟伊始。
其次,司馬遷在其中透露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便是當日的他,竟然已經潛入了魔都當中,甚至已經有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卻未曾被人發覺!
最后,最關鍵的。也是最令蘇文費解的是,人族與妖族之聯盟,竟然是為了討伐魔君,而不是驅逐魔族?
作為圣言大陸最公正的史書編纂者,司馬遷的每一個用字用詞都是極其嚴謹的,也斷然不會將“共討魔君”這四個字,混淆于種族之戰。
那么,這是怎么回事?
蘇文按下心中的疑惑,接著看了下去。
“聯軍第一場大捷傳回魔都,但每個魔族人都知道。那些敗亡的魔族將士,都不過是魔族最弱的兵種,即便是敗了,也沒什么好擔憂的。”
“可是我依然從人們的臉上。看到了無比的焦慮和失望,當然,還有那些無法抹除的憤怒,我明白他們的焦慮和失望從何而來,更體諒他們的憤怒情有可原,畢竟這一次聯軍的行徑。就連我也為之不齒,連破三城,緊接著便是整整四天四夜的屠城,想來,恐怕連襁褓中的嬰兒也不曾放過吧。”
“然而魔君的不作為,十二魔將的集體沉默,以及王宮內那如墳墓一般的死寂,都令人不解,即便魔君想要借人、妖兩族聯軍之手來削除那各路諸侯的力量,但面對聯軍如此屠殺之勢,他就不曾動容嗎?”
“今天終于有好消息傳來了,而且是雙喜臨門,一來是聯軍的腳步終于在林峽山之前停下了,魔將雕花不顧君令,率親軍出征,立刻給了人族和妖族一個迎頭痛擊,據說此役聯軍有上萬尸首被埋葬在了林峽山谷。”
“二來從王宮之內也終于傳來消息,據說魔君所研習之大道終于有所成,這十數年來,投入舉國之國力、財力,似乎總算有了些收獲。”
“魔君下令,整個魔都歡慶三日,人們的臉上終于又洋溢起了笑意,而我也終于能夠吃到那家小店的柔米糕了,不論怎么看,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看到這里,蘇文的雙眉已經深深皺成了一團,因為他能夠從司馬遷的字里行間當中,看出這位史圣關于種族的立場似乎有些動搖,難道是因為在魔都生活了太長的時間,所以快要將自己當成了魔族人了嗎?
不過與此同時,蘇文也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那是魔族的強大,不過一位魔將率領一支親軍,便能埋葬上萬聯軍部隊,實在是太過可怕了!
難不成那魔將所領之部隊,全都是由圣階組成的嗎!
人族當中,又為何沒有圣者挺身而出?所謂之百圣,都哪兒去了?
等等!
蘇文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隨即拋開了手中的筆記,重新抱起那本無比厚重的魔族《史記》,快速翻閱起來。
下一刻,蘇文的嘴角終于蕩起了一絲苦笑,因為他找到了大河之盟的準確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