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看到了婁止,而后者,自然也看到了他。
于是在婁止的嘴角,突然掀起了一絲淺笑:“還真是巧啊。”
蘇文輕輕瞇起了眼睛,在此之前,他曾經設想過,進入迷失沼澤外圍的數個入口,最終都會匯集到同一個地方,卻不曾想,他們竟然會這么快便遭遇到了其他的小組。
而且一上來,就是最強的那個!
見到來人的蘇文的小組,莫洵也忍不住輕輕皺起了眉頭,卻并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婁止,不著痕跡地想著蘇文的方向邁了一步,再度開口道:“哦,對了,我記得似乎應該要恭恭敬敬稱你一聲蘇鎮國才是,不過蘇鎮國,這頭泥沼獸我們看上了,你們是準備乖乖將其讓出來呢,還是準備跟我們搶一搶呢?”
當日初登神木山的時候,婁止便對于蘇文的州考總榜首之名頗為不服,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哪怕蘇文在兩位半圣的調教之下實力大漲,可是此刻兩人相遇,所仰仗的,卻并不是自身實力。
而是整個團隊的力量!
誠然,不論婁止表面上承不承認,他在內心深處其實都深深地知道,此時的蘇文,恐怕是比自己更強的,但是他卻渾然不懼,因為此時的他,并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除開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的莫洵之外,他的身邊還有兩個異常強力的隊友!
起碼比起蘇文身后的那個大胖子和小姑娘來說,不知道強了多少倍。既然如此,他又何懼之有?
換一句話來說,此時正是打壓蘇文的最好時機!
聞言。蘇文身邊的唐吉不禁暗暗皺眉,對著蘇文疑聲道:“書院會允許同門之間發生爭斗嗎?”
梁山神色凝重,沉聲道:“對此,書院并沒有明令禁止,只要不傷及對方性命便可,恐怕書院也已經設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這樣的情況。當然是指不同的隊伍發現同一只妖獸,如此一來,便必然有一個小組會空手而歸。當然誰都不會甘心將自己的獵物拱手相讓,所以相互之間的爭斗,自然就無可避免了。
自始至終,蘇文都沒有說話。而他的這種沉默。卻被婁止曲解成了別的意思,于是他臉上的笑意更盛了幾分。
“怎么,難道你們打算等我們擊殺妖獸的時候再來個漁翁得利?我勸你們不用妄想了,如果你們再不離開的話,那么,我們就只好請你們離開了!”
說著,婁止于袖中抽出了一支晶瑩剔透的墨筆,體內的橙色才氣隱而不發。其中的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而便在此時。蘇文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
他嘆息著搖了搖頭,笑著道:“看來你在山水院別的沒學到,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怎么,就憑你,也想要挑戰我?”
面對蘇文的激將法,婁止卻并不上當,他冷冷一笑,應聲道:“蘇鎮國,你說錯了,不是我要挑戰你,而是我們小組,想要跟你們小組切磋切磋。”
對于婁止的不上鉤,蘇文并沒有顯得太過遺憾,他只是淡淡地轉過頭,看向一旁的莫洵,他知道,莫洵才是這個小組的領隊!
微微一笑,蘇文如云淡風輕般問道:“是嗎?”
莫洵沉默了片刻,心中百轉千回,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暗暗挺起了胸膛,沉聲道:“婁止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既然如此,看來是非打不可了。”蘇文幽幽一嘆,深深地看了莫洵一眼。
莫洵吸了一口涼氣,也握住了手中的書冊,微微頷首道:“請指教!”
得到了莫洵的支持,婁止的底氣更足了一些,他轉動著手中的墨筆,對蘇文說道:“蘇鎮國,不知道此戰過后,你還有沒有臉頂著這個封號再在書院中待下去?”
說著,婁止又將目光挪到了唐吉的身上,眼中的厲芒乍現:“死胖子,上次的賬,我還沒跟你算,正好,這次就一并算了吧!”
蘇文知道,此事是絕對無法善了了,他輕輕湊到了唐吉耳邊,低聲道:“一會兒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最好帶著瑤依找個地方藏起來。”
不等唐吉回答,蘇文便已經向前邁了一步,來到了梁山的面前,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的婁止,但余光卻掃向了不遠處的那頭泥沼獸。
“你一個人對付泥沼獸,有沒有把握?”
梁山微微一愣,隨即認真地點了點頭:“九成!”
“足夠了,便是現在!”
話音未落,平地生風,蘇文的身上驟然浮起一層橙色氣旋,下一刻,他手中的幻靈筆,急揮而就!
墨色落于紙間,如梅花朵朵綻放。
“惜花頓首:戰亂之極,先兵再離荼毒,追惟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注)
這是魔族十二魔將之一,惜花的著名戰書――祭戰帖!
而便在蘇文揮毫疾書的同一時間,梁山也已經抽出了背后的獵弓,朝著遠處的泥沼獸疾躥而去。
或許是因為昨夜蘇文所展現的實力足夠讓梁山信服,所以在這關鍵一刻,他竟然沒有對蘇文的話產生絲毫的質疑,而是對其報以了絕對的信任!
提前動身引殺泥沼獸,便代表著梁山隨時都會遭到身后婁止等人的前后夾擊,哪怕對方只有一個人騰出手來,也能夠漁翁得利。
所以梁山此舉,可謂是冒了極大的風險,或者說,他是在賭!
賭蘇文真的能夠以一己之力,拖住對方四個人!
而與此同時,梁山也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將泥沼獸擊殺,一旦泥沼獸身死己手,那么莫洵等人便再也沒有理由繼續動手,不論是為了保存自身實力,還是為了不觸犯書院禁令,莫洵都不會再任由婁止亂來!
梁山幾乎是在眨眼之間便想通了此節,所以在他出手之時,沒有半分的猶豫,抽手搭箭,控弦至滿月,瞄準泥沼獸的頭顱,一應動作一氣呵成,毫無阻滯!
而在另外一邊,莫洵是最先反應過來蘇文打算之人,他眼中厲芒一閃,即刻開口道:“小六,跟上他!”
莫洵口中的小六,正是本屆鳴書院新生中,實力僅次于柴南的那個少年!
“好!”口中發出一聲輕嘯,小六身形急閃,于奔跑當中,已經抽出了墨筆與宣紙,身上橙色氣芒急急涌動,隨時都能書文突襲!
但可惜的是,他才剛剛朝前掠出了不到三丈的距離,便被一道橙色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準確地說,那是一幅由一個個墨色大字所組成的戰帖,其上披著淡淡橙輝,于片刻之間急速展開,形成了一道帷幔,將小六整個人都死死地圍在了其中!
那一個個墨字瞬間從中脫落而下,便如一個又一個的兵士,向小六周身之要害急攻而去!
便在此同時,婁止手中的筆也動了,于頃刻間便作出了一幅簡易的《猛虎圖》,朝著蘇文狠戾一拋,口中大喝:“狂妄!”
蘇文根本不予理會,準確地說,便在他先前寫完《祭戰帖》之后,他手中的筆就根本沒有停下來,只是此刻的他并沒有繼續書寫戰文,而是轉而勾勒出了一匹泛著濃濃殺意的巨狼!
殺破狼!
按理來說,蘇文先書戰帖,再行戰畫,所花費的時間,應該是婁止和莫洵的兩倍,即便他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也根本來不及在那出閘猛虎近身之前畫完這幅《殺破狼》。
但偏偏,蘇文就這么辦到了。
因為事出突然,誰都沒有注意到蘇文在書寫《祭戰帖》之時,身上曾涌現了一層久違的淡淡清光。
所以婁止和莫洵都不知道,蘇文的那幅戰帖,乃是在奮筆疾書之下完成的!
“嗚……”
下一刻,一聲凄厲的狼嚎從蘇文的身前傳來,而婁止畫間的猛虎,距離他還有一丈之遙!
“這不可能!”婁止駭然大叫了一聲,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匹孤狼從蘇文手中的畫卷中緩緩走出,充滿殺意地看著急撲而來的墨色猛虎。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圣言大陸的虎族妖獸,其品階怎么都是要比狼族妖獸要高的,可是此刻于場間出現的這一虎一狼,卻并不是真正的妖獸,兩者之間的強弱,在于戰畫本身的品階,以及作畫人的戰意和才氣!
婁止的《猛虎圖》不過是山水院院士所作的一幅可觀之畫而已。
而蘇文的《殺破狼》呢?
那是丹青半圣白劍秋的極嘆之作!
勝負幾乎沒有任何懸念,任那猛虎如何威風凜凜,氣勢磅礴,卻仍舊只是在巨狼一次輕巧的獵撲之中,便被咬碎了喉嚨,化作滿地的墨漬,再無半點生氣。
一擊得手,巨狼卻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而是如狂徒奔襲,于眨眼之間,便掠至了婁止的身前!
然而蘇文卻并不認為自己已經勝了,因為莫洵還沒有出手。
與此時正傻傻看著巨狼朝自己撲來的婁止不同,蘇文幾乎沒有心思去關注場上的戰局,對于他來說,不到最后勝負即分的那一刻,他手中的筆,便不會停下。
下一刻,分別代表了書位、詩位和畫位的筆、硯、墨三大圖符,于蘇文的手腕之上,同時亮起!
注:此帖改自王羲之的《喪亂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