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和柴南并不是朋友,相反,兩人之間還有著一定的仇怨。
尤其在曠外野林之時,蘇文曾經用一絲圣力,險些將柴南置于死地,如果不是柴南意志頑強,再加上第二日正好遇到文位加冕,他早就化為了曠外野林中的一縷殘魂。
但即便如此,此刻的蘇文也依舊出手了,無關個人恩怨,只是為了書院的尊嚴!
不管怎么說,柴南也是他在鴻鳴書院中的同門!
與此同時,唐吉和葉瑤依也紛紛走到了蘇文的身后,面露警惕地盯著不遠處的那三柄利劍,反倒是蘇文,竟然未曾朝那三位持劍人投去半絲目光。
他的眼神,一直死死地盯住了前方了那個少年。
蘇文知道,這位就是盛夏。
早在進入迷失沼澤之前,蘇文便多次聽說過了這個名字,第一次,是在陸三嬌的口中,第二次,是從沐夕的介紹中。
但是他只知道此人來自無雙學院,對于其他消息,他一無所知!
讓人驚異的是,盛夏也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起攻勢,因為他仿佛隱隱從蘇文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危險。
“你是蘇文。”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只是初次見面,盛夏便準確地叫出了蘇文的名字,可見其此次對于鴻鳴書院新生的獵殺,絕非毫無準備!
蘇文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盛夏。”
說話間,蘇文已經從袖中抽出了幻靈筆,御書而行!
“惜花頓首:戰亂之極,先兵再離荼毒,追惟酷甚,號慕摧絕,痛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
《祭戰帖》
幾乎便在同一時間,遠處的盛夏也揮動了手中的天狼毫。《戰殺帖》再出!
“濟北有屠兵,馬師不曾去,難命王侯,遠行萬里。踏殺天下人!”
兩人的身上同時浮現出片縷清光。
以奮筆疾書對奮筆疾書!
蘇文的戰文明顯要比盛夏所花的時間要多上那么一分,但他在動筆之間強占了先機,以至于兩人之戰帖,幾乎同時完成!
下一刻,兩幅書帖迎空而起。如兩位強大的戰士,狠狠地對轟在了一起。
然而,蘇文的手卻不停,他順勢將背后黑琴落于地面,一手撩撥琴弦,另外一只手,卻棄筆握劍。
“錚!”
一道琴音即刻響起,空中仿佛有淡淡雪花飄落,浸入柴南的肩頭,融進了那個恐怖的血洞之中。立刻帶來了強烈的生機。
《寒梅映雪》
便在蘇文彈出第一個古音之時,空中的兩大戰帖勝負已分,卻是毫無懸念。
因為盛夏的《戰殺帖》不過上佳之書,而蘇文的《祭戰帖》,是極嘆之書!兩者之間,整整差了一個層級!
而在這等情況之下,一個層級的差距,幾乎是決定性的!
所以盛夏無心顧暇蘇文手中的古琴,只是手中筆毫狂舞,再書一帖!
盛夏無法擾亂蘇文的治療之琴音。但是有人可以,比如一直在旁虎視眈眈的三柄利劍!
與盛夏相比,蘇文的身后同樣還有兩位同伴,但是可惜的是。不論是唐吉,還是葉瑤依,在戰斗當中都不堪大用,幾乎根本無從發揮。
是以只是眨眼之間,三道劍影齊至,朝著蘇文的周身要害便刺了上去。
與此同時。蘇文手中的劍也動了。
曾幾何時,蘇文雖然從燕北手中習得一劍,但那只能用以最后搏命只用,卻不可纏斗,但是現在,蘇文卻有了對應之法。
因為他在獸冢當中,遇到了李白。
逍遙劍法!
蘇文手中的劍不是冷月,而是普通的短劍,他習劍之日也尚短,如今只是略窺門徑,所以如果真的要與三位劍客比拼劍術的話,他根本不是對手,好在,他如今根本不用與對方硬拼,只需防住自身要害即可!
而恰好,逍遙劍法,正是主守勢之劍!
一時之間,蘇文一手鳴琴,一手舞劍,竟然在真正意義上實現了一心二用!
于柴南頭頂落下的白雪越來越多,冥冥之中似有梅之暗香淡淡傳來,讓人嗅之心曠神怡,只見他肩上的傷口與胸腹間的暗創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和恢復,幾乎便在剎時之間,柴南的雙眼,便重新恢復了神采。
一曲及半,蘇文手中的短劍眼看已經越發難以招架,所以他忽的按下了琴弦,開口道:“這三個人,交給你了!”
說完,蘇文竟然猛地收劍而歸,重執幻靈筆,再度埋頭疾書!
失去了短劍的阻隔,那三位來自無雙書院的學生終于找到了機會,手腕急顫之間,三道劍鋒直指蘇文眉心、心臟與胸腹!
然而這一次,一把灰黑色的砍柴刀,卻將其于中途攔截。
先服傷藥,再受戰樂洗禮,柴南的生力竟然再度恢復了十之二三!
從蘇文出現到現在,柴南一句話都沒有說,他沒有問蘇文為什么會救他,也沒有問蘇文為什么肯不計前嫌,他只是沉默地握緊了手中的刀,然后在蘇文最需要的時候,揮了出去。
“鐺!”
刀劍相交的金石之音即刻響起,這一次,柴南終于完美地接下了這三劍,而且顯得游刃有余!
與此同時,蘇文卻仿佛從來沒有擔心過柴南會失誤,他的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眼前的這幅戰畫中。
準確地說,這并不僅僅只是一幅戰畫,而是戰畫、戰詩、戰帖的綜合戰文!
正是當日蘇文曾對婁止和莫洵等人施展過的《雷鳴驟雨圖》
“皇澤蘇旱暵,時雨翻天盆。敢不效微力,先后風雷奔。”
一聲輕誦隨之從蘇文口中響起,詩、書、畫三位同輝!
剎那之間,八方風雨齊至,雷鳴之聲轟然而響!
原本正烈日當頭的迷失沼澤,在這一刻突然變天了,厲風箭雨急急而落,上空有幾道電光游蛇,正蓄勢待發。只需蘇文心念一動,便會隨時落下。
盛夏的神色終于變了,但他并沒有因此而投降,只見他在第一時間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牌。將其狠狠捏碎,一道恐怖的才氣波動即刻突破了云際,朝著空中噴薄而出!
蘇文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又會有什么樣的效果,所以他不敢有絲毫的猶豫。手臂向下猛地一揮,一道電擊便狠戾地從空中落下,朝著盛夏砸了上去!
“滋滋……轟!”
雷聲電鳴之間,帶著讓人恐懼的死亡之音,盛夏的身法再快,也不可能快得過雷電,所以他并沒有選擇躲閃,而是把自己袖中的一方硯臺砸了出去。
那當然不是一塊普通的硯臺,而是八品文寶,磐石硯!
能以磐石為名。這方硯臺,乃是貨真價實的防御型文寶,其如果單論其實戰價值,恐怕更盛某些七品文寶!
便在瞬時之間,空中紫雷已然落下,而盛夏手中的磐石硯,也在同一時間迎空而上。
“轟!”
電鳴之后,磐石硯依舊完好無損地傲立于盛夏頭頂,其上閃爍著死死雷蛇,卻傷不了盛夏分毫。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下一刻,密集的電擊接連墜下,合力與磐石硯撞在了一起!
劇烈音爆之間,盛夏卻仿佛置身之外。根本沒有擔心自己的八品文寶會失去守勢,直到他看到了向自己急掠而來的那道人影。
蘇文持劍而至!
便在盛夏驚覺之時,蘇文已經在風雨雷鳴的掩護之下,近到其身前三尺,只在一個呼吸之間,蘇文手中的短劍。就死死地抵在了盛夏的咽喉之上!
“爾敢!”
眼看盛夏將被蘇文一劍斃命,突然,空中的烏云雷蛇被從中破開了一道口子,一個渾身泛著藍色氣芒的人影,竟出現在云端。
那正是收到盛夏玉牌之消息,匆匆趕到的無雙書院學士,程立然!
若是常人見到有學士親臨,都免不了心驚膽戰一番,哪怕是柴南在這一刻,也忍不住眼角一縮,因為他知道,對方強援已到,哪怕蘇文再過逆天,也是死路一條了。
可是蘇文不是常人,他的手中的短劍依舊很穩,他的雙眼依舊堅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程立然的出現意味著什么,可是他仍然沒有收手。
他手中的劍,堅定無比地刺了出去。
下一刻,一道血柱從盛夏的脖頸處噴涌而出,混合著漫天冰雨,澆在蘇文的臉上,帶起陣陣腥意。
盛夏的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對方竟然真的敢殺了自己。
他的嘴巴大大地張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仿佛正在絕望的嘶吼。
然而這一切,都無法阻止他體內的生機正在快速流逝,只不過一瞬之間,盛夏的眼神便已經成為了一片死灰,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他的胸膛停止了起伏。
他死了。
“盛夏!”一聲凄厲的狂吼自空中響起,程立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徒一劍斃命,心頭淌血,下一刻,他的指尖驟然凝出了一道藍色的才氣,化為利劍,破空而去,直刺蘇文眉心!
程立然是學士,所以,他可以才氣離體!
這道才氣之劍實在來得太快了,快到蘇文還沒有將手中的短劍從盛夏的喉嚨中抽出,快到他甚至來不及去掏出懷中的無量壺。
然而,便在這生死一刻,一道無比巨大的身影卻猛地從蘇文身后高高躍起,咧著大嘴,無畏地迎上了那道才氣!
“胖子!”
蘇文大喝一聲,隨即看到那藍色的才氣光芒輕松地從唐吉唇齒之間穿過,似乎即刻便會將其化為一具冰冷的尸體。
但是他甚至來不及去悲痛和哭泣,他只是瞪大了雙眼,然后猛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卷畫布,隨即將其急速展開。
瞬息之間,大片的金光從中璀璨而出,血染碧空。
在這一刻,程立然心中的憤怒與哀痛驟然而滅,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恐懼與驚駭。
“半圣戰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