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蘇文在這里的話,一定會道一聲:久違了。
的確是久違了,自燕北于林花居中教了蘇文一劍之后,便匆匆離去,從此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誰曾想,他竟然會在此刻出現在黃鶴樓外!
當然,蘇文并不知道,燕北那日之所以會提前離開,完全是因為皓馬的原因。
如今因為魔族入侵黃鶴樓,皓馬隨旬塵進入了黃鶴樓內,而燕北卻于一夜之后,趕到了。他的劍,出現在了花雕與陸三嬌之間,就如同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讓人望而生畏。
可是,燕北為什么會來這里?他又是怎么來的?
陸三嬌想不明白,也不需要想明白,他只知道,自己得救了。
因為他認得燕北的劍。
事實上,但凡是到了陸三嬌這等層次的強者,都認識燕北的劍,雖然那把劍晃眼看去十分的普通,就算扔到鐵匠鋪恐怕也賣不出二兩銀子。
但只要是懂劍之人,都能在這把劍的劍身之上,看到一個如同眼睛一般的符號,就如同昔日劍圣斷岳手中的忘川一樣。
燕北的劍不是忘川,卻與忘川出自同一人之手,便是曾經鑄造過清白圣石的鍛圣,唐巖!
事實上,燕北手中的鐵劍只是一件殘次品,或者說,是一件失敗的試驗品。
正是因為有了成千上萬把這樣的殘劍的誕生,才能讓鍛圣唐巖在最后打造出了舉世唯一的忘川。
可是。那如同眼睛一般的印記,卻并非唐巖的獨特標簽,而是應劍圣斷岳的要求而專程刻上去的。
擁有這般獨一無二符號的劍。世間只有兩把,一把是忘川,另外二把便是燕北手中的鐵劍。
當初唐巖也曾向斷岳詢問過,那眼睛般的符號,到底代表了什么樣的含義,而劍圣大人給出的答案是四個字。
守護人間。
至此之后,再也沒有鐵匠敢在劍身上刻下眼睛的符號。因為除了劍圣斷岳之外,還有誰有資格守護人間?
在北固山一役之前,燕北手中的劍從未出鞘。因為守護人間,只需要一個劍圣就夠了。
所以世人從未知曉,原來在這世上,還有第二把劍。可與忘川相提并論。
直到二十年前。
劍圣斷岳不幸殞落北固山巔。就在一眾習劍武者悲慟傷懷之時,人間出現了第二把守護之劍。
便是燕北的劍。
于是很多人終于回想起來,昔年劍圣大人征戰疆場的時候,在他的身后,一直跟隨著一位小劍侍,那人喜歡以黑紗蒙面,從未有人識得其真面目到底幾何,而且劍圣大人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以至于在他身后的那個小劍侍就像是一道影子,難以引人注意。
直到二十年前。人們才終于得知,那個人叫做燕北。
從那日開始,他便替劍圣大人守護人間。
燕北的劍到底有多快,劍法到底有多么詭秘莫測,世人不得而知,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
但無人敢否認,自劍圣斷岳之后,再也沒有人的劍比燕北更強。
世人皆尊其為:亞圣!
文道九境之中,并沒有亞圣這種稱呼,只有半圣與圣,所以燕北是圣言大陸上唯一一位亞圣。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燕北將會繼承斷岳的衣缽,鎮守無雙書院,帶領武國重返巔峰之時,燕北卻突然消失了,這一走,便整整走了二十年。
期間也有人在各國不同的地方見過燕北,但因其行蹤飄忽難覓,就連無雙書院專門派出院士來尋也始終無果,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出現在什么地方,這二十年間又到底在干什么。
所以自然也沒人會料到,他會出現在黃鶴樓。
花雕的腳步頓住了,瞳孔微縮,他同樣認出了鐵劍上那個形如眼睛的標志,因為在當年圣戰期間,他曾親眼見到自己的很多同伴,都是死于一把類似的劍下。
下一刻,雕花終于見到了劍的主人。
燕北的出現非常突兀,或者說非常突然,便在一息之前,陸三嬌的身前還只有那把孤零零的鐵劍,而在一息之后,一個帶著寬大斗笠的男人,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中,而那把不知名的鐵劍,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重新被那男人握在了手里。
二十年前,燕北的劍從未出鞘,這二十年間,燕北的劍偶有出鞘,卻也鳳毛麟角。
因為鮮有值得他出劍的敵人。
直到這一刻。
花雕再一次嗅到了某種異常危險的氣息,這種味道在片刻之前他才剛剛體會過,那是周季在自爆文心的時候。
可是如今他眼前的那個男人根本什么也沒有做,只是手執鐵劍,淡淡地站著。
“你是誰?”
花雕身形微微前傾,右手五指微曲,下一刻,那支原本已經不知道被先前的爆炸震落到何方的旗桿疾射而來,穩穩地落于花雕的掌中,不偏分毫。
之前周季以自爆文心為代價,險些將這片小世界都轟塌,卻依然沒能將那半截旗桿摧毀,也不知道這旗桿到底是用什么特殊材料所造,而當年將其折斷之人又有多么的恐怖。
旗桿在手,花雕心下稍安,卻仍舊未敢向前踏出半步,而是沉下了心神,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自出現之后,燕北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舉動,便連之前花雕手無寸鐵之時,也未曾發動強攻,但在這一刻,他手中的劍卻動了,代替了他的回答。
劍鋒微抬三寸,一道微風翩然而起。
花雕手指一緊,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身形暴退。
下一刻,燕北的劍出現在了花雕先前所在的位置,與劍吟聲之同時響起的,是燕北口中的四個字。
“其疾如風。”
燕北一劍落空,身形再度消失,當他重新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了花雕身前一丈,對燕北來說,這是最好的出劍距離。
于是,有一道聲音自花雕耳邊響起。
“侵略如火。”
花雕仍舊看不清燕北的身影,更看不清燕北手中的劍,但他手中的旗桿也隨之動了,于空中四下攔舞,金石之音不絕于耳。
陸三嬌張大了嘴巴看著這場他難以理解的戰斗,良久,終于感慨道:“果然不愧是亞圣大人……”
瞬息之后,花雕已經退到了三十丈開外,他的一片衣衫被斬落了,血色殘旗也被劃破了,便連他的雪白長發也被削去了兩寸!
花雕知道,長此下去,死的一定是他。
所以在下一刻,金色才光沖天而起,花雕手中的旗桿,第一次沒有格擋,而是刺了出去。
“不動如山。”
“叮!”
兩道聲音不分先后響起,花雕的旗桿準確地點在了燕北的劍身之上,或者說,燕北的鐵劍,準確地攔住了花雕的必殺一擊。
緊接著,燕北再一次自花雕眼前突兀地消失了。
“其疾如風。”
等燕北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已經退回到了陸三嬌身前,然后他伸手一把將陸三嬌從地上提了起來,腳尖一點,向著天空急掠而去。
眨眼之間,燕北與陸三嬌已經消失在了空間裂縫之中,在不得見,而花雕則愣在了原地,身上血雖熱,手中的旗桿卻有些涼。
半柱香的時間之后,燕北帶著陸三嬌出現在衛國的國土之上,然后將其重新丟在了地上,轉身便欲離開。
“亞圣大人!”陸三嬌見狀,忍不住疾呼一聲。
“您,您為什么不殺了那魔族人!”
燕北腳步微頓,轉過身,似乎有些奇怪:“我為什么要殺他?”
陸三嬌一愣,這還需要為什么嗎?
“那可是魔族余孽!”
聽到這里,燕北似乎輕笑了一聲,隨即搖頭道:“那又如何?至少在我看來,那魔將與我對手之時,還能算得上堂堂正正。”
陸三嬌沒有聽懂燕北的這句話,所以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沉默。
片刻之后,眼見燕北再欲離去,陸三嬌終于大聲喊道:“您難道不再守護人間了嗎!”
燕北將手中的鐵劍回鞘,自嘲道:“如此人間,有何可守?”
說完這句話之后,燕北不再多言,身形一閃,徹底消失在陸三嬌的眼前,他此行之所以會前往黃鶴樓,原本是為了另外一件事,但在看到魔將花雕出現之后,他已經全都明白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至于與雕花交手,是因為他遇到了一個可以一戰的對手,而救陸三嬌,則完全是順手而為。
既然陸三嬌已經逃離了黃鶴樓,那么想必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他管了,他也不想管。
接下來,便該去武國給那人一個交代了。
這么想著,燕北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而他腰間的長劍,卻似乎還在低低輕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