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破畫,必先明辨其意。
蘇文看懂了山谷這幅畫,自然也就看到了這片山谷之所向,到底通往何方。
“跟我來。”
蘇文自口中落下三個字,先行一步,朝不遠處一座形如鬼魅般的山石走了過去。
沒有人出聲詢問,也沒有人猶豫,一行人沉默而堅定地跟在了蘇文的身后,跟著他來到了那方山石之前。
石形如厲鬼,猙獰可怖,張著血盆大口,仿佛在等待著眾人自投羅網,期待著這些姍姍來遲的獵物。
然而,蘇文的腳步根本不曾有絲毫的頓足,心中也不曾有半分的疑慮,他邁著步子,向那山石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
下一刻,蘇文的身形自山石間突兀地消失了。
見狀,眾人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在這方山石之后,才是真正的出口!
走出谷口,眾人眼前的景象,頓時換了一副模樣,詭異的山谷消失了,壓抑的天空也消失了,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這里是原黃鶴樓第九十八層的小世界,這里,是一片雪原。
說到冰雪,黃鶴樓的第四層也是一片冰川世界,但與這片雪原相比起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象。
因為便在眾人踏足雪原的那一刻開始,就立刻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高溫灼意!
冰雪,高溫,這原本是兩個完全無關,甚至是相悖的詞匯,但在這里,卻得以共存。
這是一片正在燃燒的雪原。
若非親眼所見,或許誰都不敢相信,雪竟然可以燃燒,而且從那空氣中涌來的層層熱浪來看,這片雪原的溫度,甚至不亞于熔石巖漿!
一時間,包括蘇文在內。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竟會有這樣的奇觀出現。
碧藍色的火焰與雪白的大地相得益彰,一眼望不到盡頭,炎熱滾燙的空氣與寒意凜然的冰雪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禁給人一種同時置身于冰火兩重天的錯覺。
更加令人費解的是,那些點綴于雪原上的寒松、嶙石,乃至于蜿蜒曲折的青石小道,竟然都未被焰氣所灼,看起來。那些碧藍色的火光,根本沒有絲毫的威脅。
為了驗證這一點,蘇文自身上撕下了一片衫布,輕輕將其拋在了雪堆之上。
下一刻,令人遍體生寒的一幕發生了。
布片甚至還沒有落地,便率先接觸到了那看起來美輪美奐的藍色火焰,隨即,一道青煙升起,布片在瞬息間被灼燒殆盡,甚至連半點灰燼都沒有留下。
見狀。眾人不禁紛紛為之變色,如此看來,這片雪原不僅美麗得令人窒息,而且步步殺機,根本就是一片如熔巖世界般的絕地!
但與那片滾燙巖漿的不同之處在于,在這片雪原的中間,有一條可供人行走的,蜿蜒曲折的小徑,此時的蘇文等人,便置身于小徑的起始處。所以能夠不受那碧藍色火焰的高溫所灼燒。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想要通過這片雪原,似乎倒是比行于巖漿之上要安全多了,而且也要簡單多了。
可是……
“我敢堵上我所有的財產。在這條路的中間,一定有魔獸在等著我們。”
禹墨說了一句廢話,但卻是事實。
之前眾人所見過的那座山谷,雖然危險,但畢竟給了他們很多選擇,比如堂堂正正地自谷底穿行。比如潛入小溪閉氣而行,再比如像蘇文那般選擇從兩邊的矮山著手,試圖繞過去,甚至他們可以利用復雜的地形與那魅魔周旋,打打游擊。
但這片雪原,卻只有一個選擇。
他們只能從這條小道出發,一路沿著蜿蜒的青石板走下去。
這也讓此處守護的魔獸可以從容地等在小徑的另外一邊,等待著眾人自投羅網。
唯一的選擇,便是沒有選擇。
當然,如今擺在蘇文面前的,還有一個辦法,便是先退回到山谷當中,再慢慢想辦法。
就在眾人舉棋不定之時,沐夕卻突然提出了一個建議。
“在如此高溫的火焰環繞下,那些雪松卻能安然無恙,或許,這片雪原能夠將別的燃燒殆盡,卻無法點燃木料?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或許我們可以試著,做一艘木舟!”
聞言,蘇文頓時眼中一亮,這的確是個辦法!
當然,這個建議是基于那些幽藍色火焰無法灼燒木料的基礎上才能實現的,不過反正大家時間很多,試試又何妨呢?
至于說木料,在他們的身后,可是一整片山谷!
“就這么辦!你們在這兒等著!”
說完,蘇文不等大伙兒反應過來,便已經折身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不多時,蘇文扛著一根巨木重新走回到雪原上,手臂一拋,將整段木料拋向了身前的皚皚白雪。
“轟!”
巨木砸在雪地上,頓時陷入約莫兩尺的深度,激其大片的雪花四處飛揚,但眾人所關注的焦點,卻是那木頭到底會不會燃燒起來。
事實的結果,確實讓所有人都大失所望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整段木頭已經被燒成了焦炭,就像是在這片雪原上落下了一個丑陋的墨點兒。
“看來這個辦法也行不通啊……”
蘇文長嘆一聲,隨即向沐夕安慰道:“不過這個辦法也有弊端,如果我們在半途遭遇守塔魔獸的話,在木舟上反而不利于逃脫,反倒是這青石小道要安全一些。”
沐夕聞言眼中也沒有太過失望,而是搖頭道:“那怎么辦?”
蘇文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眾人,笑道:“還是老辦法吧,我先走走看。”
聽得蘇文又準備一個人冒險,就算是禹墨這么臉皮厚的人也不同意了,搖頭道:“這次的雪原可是跟畫道無關,上次你已經探過一次路了,公平起見,這次還是我去吧。”
禹墨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頓時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紫曦眨著一雙大眼睛。目露陌生地打量了一下禹墨,疑道:“怎么現在這么積極了?”
禹墨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道:“再怎么說,我們這里就我跟孟云的文位最高。而且再怎么說,我也是新四大才子之一,先頭拔寨,義不容辭!”
一臉視死如歸地稱自己是新四大才子,如此不要臉的姿態。也就真的只有禹墨能夠做得出來了。
旁邊的孟云在聽到這話后,頓時笑道:“你這話,可是把我也給繞進去了啊,這么一來,我不去也不行了。”
禹墨自作瀟灑地揚了揚下巴,說道:“既然你也不怕死,那就跟我一起吧!”
紫曦當即不服氣地挺了挺傲人的胸脯,接著道:“我也是御書,你們都去,我也去!”
禹墨惡狠狠地瞪了紫曦一眼。果斷地拒絕道:“你不能去!”
“為什么!”
“哪來這么多為什么,不許去就是不許去!”
“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兒你還能管得了?”
“你……”
蘇文看著兩人如同小孩子般的爭吵,頓時苦笑連連地站了出來,說道:“這樣吧,我跟禹墨和孟云一起去,你留下保護五條,要是你們三個御書都走了,萬一魔人來襲怎么辦?”
禹墨趕緊連聲附和道:“就是就是,探路這種粗活兒。還是交給我們男人來做,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老老實實待著就行了,哪兒來那么多話!”
紫曦雖然性子直了一些。但絕對不傻,當即反駁道:“就算要留下一個御書,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還是我跟著蘇文和孟云去,你留下來!”
兩人爭論不休,誰也不能說服誰,而在此期間。上一次主動請纓的五條卻保持了沉默,之前她敢提出和蘇文探尋山谷,是因為她有魅惑無雙這張底牌,但這張底牌在用過一次之后,即便她是妖族三公主,也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再度施展。
所以五條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選擇了保存實力。
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在眾人的爭吵聲中,沐夕卻突然言簡意賅地開口說了三個字。
“一起去。”
蘇文一愣,隨即回過頭看著沐夕,顯得有些意外。
一直以來,沐夕所扮演的都是極為冷靜的角色,極少會做出這等看起來有些賭氣的決定。
如果說所有人當中,一定要留下一個人守在路口的話,這個人只能是沐夕。
因為子母連環是她的文寶。
誠然,沐夕也可以將子母連環交給別人來激發,可是只有她,能夠與子母連環有那種血脈相連的感應。
別的不說,單就激發的速度而言,子母連環在沐夕手中,與在其他人手中,兩者起碼會有兩息時間的誤差!
在關鍵時刻,別說是兩息,就算是一瞬間都足以決定生死!
所以此時沐夕提議大家一起走,顯然是極為不智的!
就連蘇文也不明白,沐夕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蘇文忘記了,或者說習慣性地忽略了,沐夕,是一個女人。
而在很多情況下,女人這種生物都有一個天賦,便是任性,便是不講道理,便是無理取鬧,便是不想冷靜,便是想要胡作非為,便是想要瘋狂一把!
這是女人的特權,更是女人的特長,當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誰也攔不住!
沐夕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基于一個非常簡單的理由,因為她不想再如山谷中那般,只能守候在遠方,明知道蘇文有危險,卻束手無策,只能苦苦等候!
她不想,所以,她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