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牛是個地地道道的涼族人,所謂地地道道,便是他如今長到了二十多歲,卻連這個小部落也不曾踏出過半步,別說是遠在北邊的人類,就連妖族其他部族的人,他也沒見過幾個。
涼族是妖族中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族群了,全族人口加起來恐怕還不到一千人,而且還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南疆各地。
比如遲牛所生所長的這個地方,即便把婦孺老少都算上,也只有十多個涼族人而已。
如果不是在后來遷徙至此,與他們共同生活的十幾個磨族人相助,恐怕他們連抵御那些進犯的蠻獸也顯得極為困難。
妖族當然也是有城池的,比如在距離遲牛部族數里之外,便有一座爾城,不過對于很多小族群的族長來說,卻更喜歡沿襲老祖宗的習慣,傍水建營,生生不息,所以妖族的不少城池內都顯得空空蕩蕩。
如今遲牛已經過了那個對什么都保持新鮮感的年紀了,即便是出外采買的時候途徑爾城,也不會像小時候那般哭鬧著非要進去看一看。
對遲牛來說,那進城所需要繳納的一兩銀子,可是貴得緊呢。
如今遲牛的生活很簡單,便是每天睡醒了出外打柴,若是運氣好還能獵來一些美味的蠻獸,然后便是悉心照料著自己家所種的那些果樹。
當然,如果再有閑時,遲牛也會去向磨族的小饅頭討教兩招,有時于睡夢中。也曾夢到自己披甲提韁,征戰沙場。
但那終究只是一個夢罷了。
尤其是往年征兵的頭頭兒在看到他這副弱小的身板兒后,都忍不住連連搖頭。遲牛便干脆斷絕了這個念頭。
說起來,他雖然叫做遲牛,但并沒有長得如一頭牦牛那般壯實,反而顯得有些瘦,或許是繼承了涼族人的血脈特征,所以不論他怎么吃,怎么習武。似乎也長不出多少肉來。
如果生活就這么繼續下去的話,或許遲牛也會像他的阿爸一樣,一輩子扎根在這里。然后最好還能把磨族的小饅頭給娶進門兒來,生個小遲牛,直到他漸漸老去,最后被埋在果林后頭的那座墳山上。
我是說。如果。
今天遲牛的運氣似乎特別的好。不僅在早上出門兒的時候打到了一只原本就重傷的折耳貂,而且小饅頭還特意教了他一招武技。
涼族世代擅植,而且因其血脈的原因,往往身形都比較瘦弱,極少有人上過戰場,所以基本上也沒有傳下來什么有用的武技,或者曾經有那么兩三招也早就失傳了。
所以遲牛想要學得一招半式來迎擊蠻獸,就只能去找磨族偷師。
傳說。在磨族當年最強盛的時候,可是出過好幾個著名的戰士呢。可惜在圣戰之后,整個大族都被硬生生打殘了,剩余血脈也四分五裂,分散到了各地,如今遲牛部族旁邊兒的鄰居,便是其中一支。
今天好不容易用一條肉腿從小饅頭那兒討來一招,遲牛可是高興得很,正準備好好練習一下,等練成了再去林子里面找只蠻獸試試手。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遠遠的有兩個人正朝他的部族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臉色蒼白,雙眼紅腫,長著一對尖尖的耳朵,最神奇的是,在那人的臉頰旁邊,竟然生了兩片魚鰓!
“我滴個乖乖,這是個什么族的族人啊,長得也忒丑了!”
暗自腹誹了一聲,遲牛又將目光落到了那條“丑魚”的旁邊。
相比起來,雖然那個人看起來一副尖耳猴腮的模樣,而且腦袋又大又長,在其鼻骨兩側各有一塊肉骨突起,但卻是更符合遲牛的審美觀。
即便以遲牛那淺薄的閱歷,他同樣不認得這是哪族的族人。
便在遲牛在悄悄打量著這兩位“過路人”的時候,那個長腦袋卻突然對他說話了。
“這位小兄弟!”
遲牛一愣,這是在對自己說話?
他四下張望了一番,發現在這兒還真就他一個人,于是趕緊應了一聲:“誒!”
見遲牛答應了,旬塵趕緊一溜兒小跑,一副狗腿子般的模樣來到了遲牛的身前,擦了擦鼻頭的熱汗,笑著道:“這位小兄弟,我們二人路過此地,實在是走得渴了,不知道能不能討杯水喝?”
對遲牛來說,這種順手助人為樂的事情,還是可以干得的,而且人家又不是討錢,只是要一杯水,怎么看也不像是騙人的。
于是遲牛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熱情地將旬塵讓了進來,連聲道:“先進來坐坐吧,我去給你們盛水。”
說著,遲牛兩三步走到了自己的帳篷前,一把撈開了門簾。
旬塵見狀,卻是連連擺手,訕訕地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們喝了水還的趕路呢!”
聞言,遲牛也不再多勸,說是讓旬塵二人在這兒等一等,便返身去一旁的水井中打水去了。
然而,遲牛還沒有回來,蘇文和旬塵的出現,便已經驚擾了部族中為數不多的人們。
他們大多數人都與遲牛一樣,一輩子也沒走出去看過外面的風景,所以乍然見到這么兩個樣貌奇特的異族人,還是頗為好奇的。
就連那外號叫小饅頭的磨族女孩兒也好奇地湊到了遲牛的身旁,低聲問道:“阿牛哥,這兩個客人是什么人啊?”
遲牛老實巴交地搖搖頭,笑道:“我哪知道呢,人家只是路過來討杯水喝,正好被我撞見罷了。”
小饅頭好奇地朝蘇文兩人打量了好幾眼,忍不住再度悄悄地說道:“阿牛哥,你看那個長得像是魚兒似的客人。感覺氣度很不凡啊,會不會是什么貴族少爺啊?”
妖族本身是沒有貴族這一說法的,這個詞匯是從已經滅亡的魔族那里流傳下來的。對小饅頭來說,但凡是看起來眉清目秀,舉止優雅的人,都應該算作貴族。
小饅頭盯著蘇文看了很久,越看越覺得對方肯定是個大人物,便趕緊向遲牛囑咐了一聲:“據說這些貴族少爺都是出手大方之人呢,若是一會兒人家為了感謝你。給你幾兩銀子當做買水錢,你可別拒絕了!”
遲牛樂呵呵地應了一聲,隨即端著兩大碗涼水。向蘇文和旬塵走去。
而便在這一期間,旬塵竟然已經讀懂了那磨族小姑娘的意思,于是在裝模作樣地喝完水之后,故意將耳朵貼在了蘇文的唇邊。頻頻點頭。
隨即。旬塵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不由分說便塞到了遲牛的手中。
原本遲牛還義不容辭地接受了,但等他看清手中的竟然是一枚五十兩的銀錠時,頓時忍不住手中一抖,險些將瓷碗都給摔碎在地上。
那可是整整五十兩啊!足夠他大手大腳花好幾年了!
一時間,遲牛便顯得有些猶豫了,想要將銀子還給那“貴族少爺”,卻又想起了之前小饅頭的交代。頓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旬塵看出了遲牛的猶豫,頓時笑著道:“你就安心收下吧。不過小兄弟,我們想再跟你打聽個事兒啊。”
遲牛一聽,頓時連連點頭道:“您說您說!”
旬塵撓了撓頭,似乎顯得有些尷尬,說道:“是這樣的,我們二人是專門從東邊兒趕過來,準備前往邊關投軍的,但無奈卻迷了路,卻不知道往邊關的路是往哪邊?”
這一下,遲牛徹底犯了難了,他一輩子沒有走出過這片部族,哪兒能知道邊關在什么地方?
雖說往日征兵的頭頭們都是打北方來的,但北方這個方向也實在太過廣泛了,若是給這貴族少爺指錯了路,恐怕他得難受一輩子。
但若他說自己不知道,豈不是對不起人家給的這五十兩銀子?
思前想后,遲牛終于做出了他這一生最勇敢的決定。
“您等我一下!”
說著,遲牛沉默地回頭走進了自己的帳篷中,開始默默地收拾東西,然后又向自己那老實巴交的阿爸說了一聲,等他出來的時候,背上已經多了一個小包袱。
最后,他走到了小饅頭的身前,直接將那五十兩的銀錠塞到了對方柔弱的小手中,笑道:“這銀子可不好掙咧,我得陪那貴族少爺去邊關走一趟,這銀子你拿著,先置辦些東西,等我回來就娶你!”
小饅頭頓時愣住了,面對遲牛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小臉上一陣慌亂,隨即她搖著腦袋,又將銀子交還到遲牛的手中,說道:“這銀子我們不要了,你又不知道邊關在什么地方,若是這一去就回不來了怎么辦?”
然而,這一次,遲牛卻難得一次反對了小饅頭的意見。
他伸手一把捉住了小饅頭的手掌,將銀錠塞了進去,咧著嘴道:“我們大涼族的血脈,哪有找不到家的道理?你就放寬心吧,最遲半個月,我一定能回來!”
頓了頓,遲牛又接著道:“再說了,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樣的,到時候回來說給你聽。”
一時間,小饅頭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紅了,她暗暗捏著手中的銀子,低聲道:“那阿牛哥,你,你可早些回來,我等你,等你來娶……”
說到后面,小饅頭的聲音已經細不可聞了,但遲牛卻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樂呵呵地一把拉過小饅頭,狠狠地抱了一下,在她耳邊說道:“行啦,我走了,幫我照顧我阿爸。”
說完,遲牛賊兮兮地在小饅頭的額頭上結結實實地親了一口,隨即留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向那不知道是何族的貴族公子走去。
心中還在不斷想著: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咧。
ps:過年啦,過年啦!正如阿牛哥所說,今天是大年三十,可真是個好日子咧,莫語在這里祝各位兄弟姐妹們新年快樂!在新的一年里面能身體健康,事事順心,闔家歡樂,財運亨通,桃花旺旺,學業事業蒸蒸日上!
雖然楊盟在飄紅中說不必刻意加更,但該加更還是得加的,為了慶祝這個好日子,也為了恭賀楊盟成為盟主,今天會有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