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只給半個月時間,不是不想多給,而是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張恪他們從大殿退出來,萬歷渾身冒虛汗,躺在龍床上,沒有一絲力氣說話了。
朱常洛雖然和萬歷關系一直很差,可是眼下他明白父皇的心思。他不想留下爛攤子給自己,同時也希望自己能夠學會處理事情,做一個合格的帝王!
這是一場邁向帝王的考試!
張恪自然猜到了端倪,只是朱家父子的考驗,竟然把擔子都推到了自己的肩頭,上哪說理去埃譿”。br/
朱常洛沖著張恪微微一笑:“永貞,這么叫你成嗎?”
“太子殿下抬愛,小臣受之有愧!”
“當得當得!”朱常洛笑道:“父皇交代本王了,你替宮里立了大功,朕還沒來得及謝你呢!”
朱常洛熬了這么多年苦日子,比起萬歷更加隨和,難怪清流會拼死支持他。
“太子殿下,一切都是微臣該做的!”
朱常洛對張恪的恭敬非常滿意,問道:“父皇交代的使命,能不能如期完成?”
“難,難到幾乎沒法做到!”
張恪毫不隱晦地說道:“只有半個月時間,白蓮教的匪首在哪都不知道,要找出來,又要抓到,何等困難。說不定我們動手的時候,他已經趁機起事了!”
“這!”
朱常洛也傻眼了,要是白蓮教的匪首藏在南方,來回都不止半個月時間,怎么可能抓得住!
少年朱由校頓時著急了,氣呼呼地說道:“張參將,既然做不到,為什么還在皇爺爺身邊夸口,你想欺君嗎?”
是老子夸口嗎?
張恪真有心給這位長孫一個嘴巴子,當然他沒有這個膽量。
“太子。長孫殿下,臣說此事困難,但是未必沒有希望!”
“當真能行?”
“能!”張恪索性也拼了,咬著牙說道:“沒問題,不過要給我足夠的權力!”
方從哲一直默默聽著,突然沉著臉說道:“張恪,你當真有把握嗎?”
“嗯,元翁,只要內閣,東廠。錦衣衛,還有京營,全都配合我,我有三成把握抓到白蓮匪首。”
“才三成啊!”
方從哲恨不得暴打張恪一頓,大明朝最有權勢的衙門都聽你的,結果還只有三成機會,這不是逗人玩嗎?
可是轉念又一想,換成了別人,只怕一成把握都沒有。怎么和皇上交代啊!
“好,張恪,我答應你了,不過要是辦不成。你等著!”
撂下一句狠話,方從哲急忙吩咐去了。
或許算是第一次,大明朝的龐大機器終于整合到了一起,全力應付一件事情。張恪成了當仁不讓成了頭子。為了做事方便。朱常洛還特別以萬歷的名義,提拔張恪為都督同知,充任錦衣衛指揮使。另外又調撥了五千京營,并入張恪的部下。當然這都是臨時任命,半個月之后,還是要各找各媽,各回各家!
不過就算是如此,張恪渾身的血液沸騰。
看看他手下都是誰吧?
司禮監秉筆張曄,京營監軍魏忠賢,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兵部尚書黃嘉善,刑部尚書黃克纘,內廷外廷,一水的部堂級別的人物,就算是首輔方從哲都沒有這個幸運!
這些巨頭就像是大山一樣,壓在了張恪的肩頭。
“諸位大人,諸位公公,小子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沒發和大家相比,這一次對付白蓮教,還請大家看在大明的份上,能夠通力合作,服從安排!”
“永貞,你不用多說了!”張曄笑道:“咱家代表宮里表個態,老祖宗已經吩咐下來了,鼎力支持,務必要盡快捉拿白蓮匪首。”
黃克纘也笑道:“張恪,你出的整訓的點子就不錯,京營沒有動亂,就抓到了大批的白蓮匪類。我相信你的才智,放手去做吧!”
張恪感激地拱拱手,隨即面色嚴峻起來。
“諸位,圣上只給了半個月時間,白蓮教徒千千萬萬,我們若是按照常規辦法,一點點的順藤摸瓜,是萬萬做不成的,必須出奇制勝。我研究過了,白蓮教在京城主要發展貧苦的軍戶,匠戶,流民。這些人吃不上,穿不上,才會被白蓮教蠱惑!而出了京城,白蓮教下手的就主要是漕運工人,這些人抱團,作亂的時候有戰斗力。”
張恪當然不是信口開河,李自成起義的時候,核心老營就是曠工,至于后世的太平天國也是以曠工為主。
說到底工人的組織性就是比農民強!
駱思恭對張恪還有些輕視,可是聽他一開口,頓時就知道這個年輕人的不凡!他們錦衣衛總結了多少年的經驗,竟然被他一語道破。
黃嘉善忍不住問道:“張大人,就算白蓮教的匪類藏在運河之上,可是南北運河幾千里長,沿途百萬人口,該怎么調查?”
“哈哈哈。黃大人,我們不去調查,而是逼著白蓮教的人自己跳出來!”
黃克纘瞪大了眼睛,問道:“你想怎么做?”
張恪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說道:“我想切斷漕運!”
什么!
一下子所有人都炸窩了,開玩笑,漕運就是大明的生命線,京城百姓,九邊的士兵,全指著運河的糧食,要是切斷了漕運,不用對付白蓮教,大明朝自己就完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黃克纘把腦袋晃得像是撥浪鼓,其他人更是一臉的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神情。
“聽我說完,所謂切斷漕運,只是一個假消息而已,最多不過三五天時間,為的給白蓮教造反制造機會。試想,白蓮教探查圣上的龍體,他們多半是想借著改朝換代的時候作亂。我們索性先幫著他們把造反的機會制造出來。只要聽到漕運斷絕的消息,運河上百萬勞工勢必人心浮動。白蓮教一定會趁機蠱惑人心,扯起反旗。到時候我們再果斷出擊。一舉擒拿白蓮匪首!”
等張恪說完,在場的眾人也不免陷入了沉思,平心而論,這招引蛇出洞實在是太棒了,也是唯一快速擒拿匪首的方法。
不過就像特效藥一樣,后遺癥同樣驚人。如果漕運斷絕的消息傳出去,所有工人都跟著造反,大明朝就真的完蛋了。
再有就算一切如同預期,可是白蓮教要是遍地開花,沒有兩三年時間。別想徹底擺平,到時候大明也會元氣大傷。
“諸位,我知道你們的擔憂,短期停止漕運,大多數的工人還不至于造反,白蓮教也來不及煽動。造反之后的平叛,必須又快又狠,發現快,反應快。這就需要東廠和錦衣衛的消息,打得狠,一招致命,這個交給我了。我愿意帶領義州兵為先導。一鼓而定!”
對于義州兵的戰斗力,那是不用懷疑的,在場眾人互相看了看,如果真能按照張恪設想的那樣。的確是不錯的主意。
黃嘉善問道:“張恪,關鍵就在于白蓮教造反之后,你的義州兵能不能頂用!若是拖延下去。我們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黃大人請放心,白蓮的匪類還能比得過建奴嗎?”張恪說得鏗鏘有力,在場眾人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輕松。
“好好給老子干活,說你呢!老家伙,給我快點!”
一個操著南方口音的客商,揮起鞭子,狠狠抽在了工人的肩頭,打出了一條血痕。老頭疼得渾身一顫,摔在了地上。
頓時幾個年輕工人就不干了,橫眉立目,“你娘的是不是人,給你干活,不是你的牲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啊?”
“對,再打人,我們給別人卸貨去!”
客商毫不在乎,冷笑道:“有本事去吧,老子才不愁找不到人!告訴你們,朝廷要把漕運停了,轉走海運。雖然還從天津衛進來,但是山東南直隸,多少力巴都要北上!你們別瞧不起牲口,到時候你們還不如牲口呢!”
“你,你騙人!”工人驚駭地說道。
“嘿嘿嘿,不信啊,告示就貼在漕運衙門的外面,隨便看去!”
幾個工人全都傻了,一個人中年人狠狠一跺腳。
“朝廷真狠啊,娘的,不給人活路!”
“大哥,我不信,咱們過去看看,別讓這家伙騙了!”
幾個工人撒腿向漕運衙門跑去,南方的客商氣得吹胡子瞪眼,罵罵咧咧地詛咒道:“賊胚,看也是白看,以后你們都得沒飯吃,都要餓死!”
工人跑到了衙門外面,此時已經沾滿了人,大家都在伸脖子看著,多數工人不識字,只能聽別人念!
“怎么回事,漕運真的停了?”
“嗯!”識字的工人默默走出人群,蹲在地上嚎咷痛哭。
“娘兒,孩兒不孝,沒法掙錢了,您的病沒救了!”一個工人哭,其他人也跟著哭,祖祖輩輩都指著運河活著,突然漕運停了,難道讓他們都喝西北風嗎!
“官老爺啊,他們就不能寬限些日子,好歹讓我們找個糊口的活兒……”
“嘿嘿嘿,官的心都是黑的!”一個四十幾歲的人對著工人大笑道:“你們要是指著官老爺發善心,只怕死路一條!”
“先生,您這話什么意思?不指望官老爺,還指望誰啊!”
中年人哈哈一笑,用手指天,神秘兮兮地說道:“明尊降世,彌勒下凡,救苦救難的菩薩來了,只要跟著我,你們就是吃飽喝足,妻妾成群!”
正說著話,突然從他的身上涌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漸漸的身后涌出了無數的金光,耀人眼目!
“真是佛爺啊!”工人喃喃自語,熱淚盈眶地跪在了地上,激動地說道:“有救了,真的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