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百川本想找回一點面子,哪知道竟然激怒了所有人,老百姓充滿了不屑。暴怒喬鐵山也抓緊了斧頭,像是一頭憤怒的老虎,緊緊盯著他。
喬家同樣窮酸,但是喬鐵山有兩個兒子,爺仨都是好功夫。一個張二郎拼命就這么麻煩,要是惹得喬家也和自己拼命,弄得魚死網破,就太不值得了。
萬百川心里頭猶豫,忍不住掃了一眼張恪,只見這位依舊高揚著下巴,狂傲得懶得看他。一個堂堂的百戶,似乎就是惡心的一坨,不值一提!
少年的筆直如寶劍,昂揚似青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屈服!萬百川怒火翻騰,用力的攥著刀柄,咬著后槽牙,恨不得一刀劈了這個討厭的小子。
空氣凝固了,所有人都盯著,猜測著會不會有血拼。
“萬兄,真熱鬧啊,有什么事情和我小弟說說!”
眾人猛地抬頭,只見一個三十幾歲的清瘦中年人走了進來,他一身的青布棉衣,帶著一頂狗皮帽子,兩只眼睛黑亮的眼睛,格外有神。
在場的人幾乎都認識這位,他正是大清堡的鎮撫唐畢,鎮撫和百戶都是六品官,管理刑事訴訟,也負責帶兵,如果百戶出缺,鎮撫遞補。
在大清堡,唐畢也算是大人物了,他突然冒出來,讓在場的人都有點吃驚。
“你來干什么,想看老夫出丑嗎?”
“哈哈哈,萬兄,自尊自貴,出不出丑都是自己的事情。”
“哼,你什么意思?”
唐畢看著暴怒的萬百川,臉上笑容不減,語重心長的說道:“萬老兄,從來到了冬天,都是韃子打草谷搶掠的時候,你是帶兵的人,還是好好為大清堡的安危想想,要是備御大人也知道了這里的事,這么多鄉親都在,只怕好說不好聽!”
“沒什么不好說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萬百川嘴上還很強硬,不過心思卻在尋思著,平時唐畢和他沒什么矛盾,不過也談不上交情,他突然跑出來,究竟打得什么算盤。
“萬兄,你們不是把欠錢的時候都談妥了嗎,可是你還逼著人家下跪,按理說你是上官,跪也未嘗不可,可是人家年輕人也要面子。這么辦吧,回頭我讓他去你的家里磕頭,老兄就揭過去吧!”
唐畢沖著周圍百姓笑道:“鄉親們說本官的話對不對?”
“對,太對了,唐大人不愧管著刑名,就是講道理!”
老百姓又被煽動起來,群情激奮,萬百川也知道鬧下去也沒什么滋味,倒不如等待更好的時機,左右半個月而已,他就不信一個窮小子能弄到二十兩銀子!
萬百川咬牙沖著唐畢拱拱手,“給你這個面子,回見!”
一直盯著萬百川離開,張恪再也撐不住,身體軟軟的摔了下去。
“二侄子!”喬鐵山關切的抱住了張恪。
唐畢饒有興趣的看著張恪,微微一笑:“年輕人,是個好樣的!”
張恪渾身無力,但他還是面前拱拱手,說道:“多謝大人仗義執言,小子感激不盡!”
“哈哈哈,我幫你是看中了你身手好,有骨氣。怎么樣,有沒有興趣到我手下做家丁,那二十兩銀子我幫你還了!”
聽到了家丁兩個字,周圍的百姓有些眼睛就冒光了。
明朝后期軍備廢弛,糧餉不足,各級的將領索性就豢養家丁,作為手中的王牌。雖說家丁是半個奴仆,但是勝在糧餉充足,器械精良,又是長官的心腹人,好處不少。向唐畢這種低級的軍官,能豢養的家丁超不過十個,甚至就三五個人。成了他的心腹,在大清堡不說橫著走,也差不多了。
更別說唐畢一張口就給了二十兩銀子,這可算得起是天價了。張恪這小子真是因禍得福,大家都恨不得替他答應。
可是張恪心里可不這么想,一個堂堂穿越者,當了奴才,非讓前輩笑掉大牙。
再說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一清二楚,這個唐畢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根本不值得投靠。不說改變歷史,拯救蒼生的大話,跟著唐畢,只怕連小命都保不住。
“大人美意,我感激不盡,只是一家人還要照顧,實在是不敢答應!”
張恪嘴上說的客氣,可是唐畢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不屑:好高傲的小子!
唐畢幫張恪說話,就是想讓他感恩戴德,好收下一個得力的打手,哪知道這小子竟然不識抬舉。
唐畢微微一笑:“張二郎,二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要是過了半個月,你拿不出錢,萬百川又來了,多半不會這么幸運了。”
唐畢俯下身,盯著張恪,說道:“你不怕死嗎?”
“怕!”張恪咧著嘴笑道:“不過有比死還可怕的事情,大人,您幫了小子,這份情誼小子記在心頭了,早晚必定報答!”
唐畢一看張恪執意不從,豁然站起,轉身走出了兩步,說道:“哼,想辦法掙銀子吧,別把小命丟了!”
“多謝大人提醒!”張恪勉強笑道。
突然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恪兒,你可別嚇娘啊!”
沈氏和雪兒都撲了過來,喬鐵山急忙抱起了張恪,說道:“嫂子,二侄子昏過去了,先送他回房,你們趕快去找大夫!”
“哎,我這就去!”
張家頓時又忙了起來,看熱鬧的百姓也紛紛散去,張二郎的名號也在大清堡傳開了,誰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是條漢子!
……
“周大夫,恪兒他怎么樣?”
“沒什么大礙。”周郎中微笑著說道:“肋下的傷口看著挺長,就是皮肉傷,后背大腿小腹還有幾處棒傷刀傷,都不算嚴重。擦點藥,十天八天就差不多了!我開了內服外用的方子,照方抓藥就行了!”
沈氏雙手顫抖著接過了方子,急忙說道:“多謝周先生,多謝周先生。”
一邊說著,一邊去找銀子,可是翻來翻去,只有幾十文錢,急得沈氏直冒汗。
“張大嫂子,別找了,這次算我白干活。你借的錢啊,多一半都送到我這來了,差點害了你們一家人啊,就算我贖罪了!”
周郎中說著提著藥箱,轉身就往外走。
“周先生,您等等著!”沈氏急忙說道:“一碼歸一碼,您救了小兒的命,眼下家里是真沒錢了,要,要不寫一張欠條吧,以后一定換上。”
“哈哈哈,我可不想學萬百川,這樣吧,錢先記著。我看你家小子是個有出息的,早晚有飛黃騰達的時候,到時候別忘了我就成,告辭了!”
周郎中轉身就走,看著他的背影,沈氏忍不住鼻子發酸,眼淚又落了下來。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可是怎么總是讓壞人得志呢!”
喬鐵山皺著眉頭,用力的吸了一口煙袋,“嫂子,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銀子的事,咱們一起想辦法!
這時候門外又是一陣急促的跑步聲,一前一后走進來兩個年輕人。
前面的青年二十出頭,方面大耳,透著憨厚,大約一米六五的樣子,個頭不高,但是常年打獵,一身的腱子肉,格外的健壯有力。
后面的個頭更高,一張娃娃臉,不大的眼睛透著機靈活潑,高鼻梁,薄嘴片,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要不是臉上有一道子熊爪留下的傷痕,就是個標準的齒白唇紅的好少年。
他們兩個正是喬鐵山的兒子,敦厚的青年叫喬桂,娃娃臉叫喬福。他們身上纏著獸皮,剛剛打獵回來,都沒來得及回家。
“爹,到底怎么回事,恪哥怎么樣了?”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大夫剛剛看完,沒什么大事,正在休息呢!”
“這就好,這就好!”喬福拍了拍胸脯,說道:“爹,您老怎么不護著點恪哥?他那個身體能撐得住嗎?”
沈氏急忙笑道:“別埋怨你爹了,要不是他啊,恪兒恐怕吃虧就更多了!”
“伯母,快和我們說說吧。”
沈氏嚇了夠嗆,絮絮叨叨,足足花了一刻鐘,才把事情說了一遍。喬家兄弟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竟然這么兇險。
“恪哥好樣的,以前還當他只會念書呢,沒想到身手這么好,以一當十啊!”
喬鐵山哼了一聲:“好漢子不是天天掛在嘴上的,關鍵時候狠得下心,那才是真漢子,你們倆個都該跟恪兒好好學學!”
老大喬桂眉頭緊鎖,說道:“伯母,爹,照這么說,當務之急是在半個月之內能湊出二十兩銀子,要不萬百川還會來找麻煩啊?”
“哈哈哈!來就來,怕什么!”喬福拍著胸脯說道:“我和大哥都回來了,加上老頭子和恪哥,我們還有幾個獵戶朋友,功夫都不差。就憑著萬百川手下的雜碎,下回再來指不定誰勝誰敗呢!”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殺殺,你還嫌麻煩不大啊?”
喬福不服氣的說道:“爹,這不是我們惹事,是萬百川騎著脖子拉屎,我是忍不下去。憑著咱的箭術,不說百步穿楊也差不多了,找個機會,偷偷賞他一箭,什么事情都沒了!”
“放屁!”喬鐵山徹底被兒子打敗了,忍不住罵道:“混小子,那是朝廷的百戶,殺官造反的道理你知道不,殺了他備御大人肯定要追究下來,搞不好指揮使都要過問,你想害死所有人嗎?”
沈氏急忙說道:“沒錯,侄兒,你的心意伯母知道了,可是不能因為我家的事情,連累了你們,這個錢啊,還是要我們想辦法賺出來。我和小雪納了上百雙鞋底,再多趕趕工。正好離著年兒也不遠了,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喬鐵山苦笑著搖搖頭:“嫂子,要我說怕是不行,這些年家家戶戶越來越窮,除了鹽巴,什么都自己弄,鞋底啥的只怕是賣不出錢!”
喬桂想了想說道:“爹,要說值錢還是皮子,要不我和老二再去布陷阱,要是能獵到一頭老虎,或者是熊瞎子,那可就發了,一張虎皮最差也能賣上百兩,什么都夠了!”
“不行,不行!”沈氏連忙搖頭,“老虎多厲害啊,你們要是萬一出了點差錯,伯母得愧疚一輩子!”
“伯母,你放心吧,我們功夫好著呢,再說了咱們兩家還分彼此嗎,冒點險也值得!”
“不妥!”喬鐵山皺著眉說道:“想獵老虎,要人手,要找蹤跡,要設陷阱,忙活幾個月一無所獲也是有的。再說了就算僥幸抓到,還要脫手賣出去。只有半個月,你們想想能夠嗎?”
想一個,不合適,再想,還是不合適。
幾個人圍在了一起,愁得頭發都要白了。喬鐵山最后才說道:“要不這樣吧,我去別的堡子,找人借二十兩,先把眼前這一關闖過去,然后再想辦法籌錢。”
說干就干,喬鐵山起身就要走。
“鐵山兄弟,不許去。”沈氏突然橫眉立目,堵在了門口。
“兄弟,嫂子就是借錢才落到今天,我不能坑了你們啊!”
“嫂子!”喬鐵山急得渾身顫抖:“這是最后的辦法了,難道您等著讓萬百川告到備御大人那里嗎?”
沈氏依舊堅定的搖搖頭,眼中淚花涌動:“兄弟,幫我們這么多了,不能拖累了你啊,就算借了錢,我也不要!”
雙方都是倔脾氣,就這么僵持起來,急得喬鐵山來回轉圈。
“咳咳,喬大叔,錢不用著急,我有辦法!”
“你有,你有什么……”喬鐵山他們猛地回頭,嚇得目瞪口呆,張恪扶著門搖搖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