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很久很久的時候,語氣真的有一種滄桑的感覺,能把歲月的流逝,清晰的表達出來。
而李志常也的確度過了很漫長的歲月,或許都有一百多年了。
這已經是凡人能活過歲月的極限。
白衣人年紀當然也不小,也快一百歲了。
歲月到了某個階段,既重要也不重要。
要不然也不會有哲人說,老人的時間不值錢。
白衣人道:“如果你等不下去,不妨先出手。”
李志常道:“其實我們固然要動手,但現在還不合適。”
白衣人道:“但是我們已經見面。”
李志常道:“這里不是一個好地點,現在也不是好時間。”
楚留香悠悠道:“這里離擁翠山莊不遠,兩位若是要等出手的時機,只怕是要等很久,而擁翠山莊的人隨時都可能會有人來打擾,這對兩位而言,可能會發生一些意外,難面造成遺憾。”
他說話的時機把握得很好,正是兩人之間對持的氣氛有所松懈的時候。
這個時機不早不晚,剛剛好。
白衣人道:“年輕人你很不錯,可惜我等不了三十年,不然你可以做我的對手。”
只見白衣人原來坐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湖面上有一道人影淡淡消失在波光中。
楚留香道:“沒想到他走得這么干脆。”
李志常嘆息道:“他這一走,只怕我們再見面的時候,只會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楚留香道:“我希望你們永遠不要再見面。”
李志常拾起一枚薄片般的石塊。輕輕拋出。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他笑道:“你不知道。我兩年之內已經必死無疑。”
楚留香驚訝道:“以李道長的修為,再活五六十年也不會有絲毫問題,而且我也看不出你得了絕癥,而且這世上也不可能有什么毒藥,能夠害死你這大神醫。”
李志常道:“你可知道人的壽命是有限制的,有的人不用練武,也能活到一百多歲,有的人體格健壯。修為深厚,卻在六七十歲的時候,就無疾而終。”
楚留香道:“確實如此。”
李志常道:“你也不必為我擔心,到了某一天,你就會清楚,死亡本身就不是終結。”
楚留香突然很是佩服李志常這種豁達的態度。
楚留香道:“我這次來其實是來找這位白衣人的,沒想到卻有幸見到了道長。”
死亡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嚴肅的話題,他向來不喜歡沉重的話題。
李志常道:“他殺了帥一帆,擁翠山莊的李老頭肯定不會放過他。”
楚留香道:“可是我見了他才知道,這樣的人。要想殺他已經幾乎不可能。”
李志常道:“一個人殺不了,但是許多個人加起來。就不一定了。”
楚留香苦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擁翠山莊的底牌。“
李志常微笑道:“李觀魚近些年沒有潛心劍法,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他此生此世都休想在劍術上超過薛衣人,所以他轉向了劍陣的研究,也讓他真的研究出來一個威力奇大的劍陣。”
楚留香道:“我也隱隱猜到了,不然他也不會有把握對付剛才那位前輩。”
李志常道:“可惜劍陣或許沒有破綻,但人一定有破綻,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破那劍陣,可我知道你一定能破。”
楚留香道:“你太抬舉我了,我遠不如這位白衣人。”
李志常道:“這不是說你比他強,而是你比他更擅長對付人。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能夠戰勝險惡的人心,也一定能夠有更高的成就。你不必因為我和他的修為高深莫測而有沮喪,你的道并非在勤學苦練之中就能成就的。”
楚留香躬身一禮,李志常這話對他而言,是實實在在的金玉良言。
之前他的信心已經出現動搖,是否應該更重視武功,更加勤于練武。
而李志常卻提示他,每個人的道路不同,而是需要選擇合適自己的道路。
這話別人說來,沒什么分量。
但李志常說出來,意義就大不相同。
李志常道:“其實我遇見他也是一個意外,本來我近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做的。”
楚留香道:“什么事。”
李志常道:“就是殺石觀音。”
楚留香道:“可是她已經藏身于茫茫人海之中,如何才能找得到?”
李志常道:“香帥既然了解女人,便知道像她這樣的女人,怎么會甘心默默無名。”
楚留香道:“那李道長是否發現了線索?”
李志常道:“她很聰明,絕不會留下線索給我追蹤到,不過我有我的辦法,也有了一點眉目。”
楚留香道:“那就祝賀道長了。”
楚留香和李志常匆匆一見,便又告別。
不消說,已經能夠白衣人確定是殺帥一帆的人無疑。
李觀魚要的也不是證據,而是楚留香的證明。
擁翠山莊的名聲是不能殺錯人的,也不能鬧出這樣的笑話。
所以更需要楚留香這毫不相干的人來證明。
一是借助他的名氣,二是因他中立的立場。
不過楚留香沒有說他見到李志常的事,而是只證實白衣人便是兇手。
這對李觀魚而言已經足夠了。
白衣人逃不脫李觀魚等人的追捕。
似乎他也沒有想逃走。
他被李觀魚請進了山莊,他也堂而皇之的進了擁翠山莊。
恐怕除了李志常之外,別人都不清楚,白衣人正需要絕頂劍客的鮮血來祭劍。
白衣人在挑帥一帆作為第一個祭劍的人的時候,其實就想到了這一點。
昔年李觀魚在劍池的試劍石邊,柬邀天下三十一位最著名的劍客,煮茶試劍,這一轟動武林的大事,白衣人自然有辦法知道。
因此李觀魚可謂是當今世上認識最多絕頂劍客的人物。
可以說,在某方面而言,帥一帆也是因李觀魚而死。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李觀魚為帥一帆報仇,那更是理所應當的。
李志常嘴上說白衣人未必能破李觀魚的劍陣,其實心里已經篤定白衣人必破劍陣無疑。
他不怕白衣人繼續祭劍,他有這樣的胸襟和氣度,等待最強的白衣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