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溫柔’的刀鋒要破開原隨云的咽喉時,他也是一如既往的從容優雅,閑適自如。
原隨云的身子微微后仰,避開了淡淡的刀鋒。
在藏花雙足踏在瓦片上的時候,原隨云的雙腳也剛好離開瓦片。
這一切都那么多的從容不迫,也那樣的揮灑自如。
一起一落、一落一起之間,便是生與死的距離。
生死的距離本來就很近,從長遠來看,生與死對于人而言,終歸是沒有距離。
藏花的刀法稱得上詭奇急促,絲絲入扣。
可是原隨云卻能在她的刀法下,始終沒有傷到一片毫毛。
任誰看了這場生死之斗,都不會認為原隨云是一個瞎子。
他明明看不見,卻能知道刀在哪。
明明刀如電光一樣快,如流水一般永不停歇,他卻總能在刀鋒及體之前避開。他不但比有眼睛的人更能看清刀招,也比有眼睛的人反應更快。
可是到現在原仍舊沒有出招,藏花也沒有出盡全力。
藏花仔細研究過原隨云,她知道這個人身上至少學了三十三家的武功,每一種武功都可以是大派的鎮派根基。
或者說他會的三十三種武功,每一種都是那些武學世家、武林大派的絕學。
這些絕學,無論是哪一門,都可以讓人專研一生,要想將其練到絕頂,還得有非凡的天資不可。
可是原隨云才二十出頭,就已經將這些絕學融會貫通了。
他實在是上天的寵兒,若不是他眼睛瞎了,即便是楚留香也遜色于他。
也許即使他眼睛瞎了,楚留香也不比他更厲害。
不過藏花并不是普通的女人,更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也沒有人知道她跟誰學的武功,或者說她天生就會。
對于原隨云每一種武功,她都有破解的辦法,她之所以沒有用盡全力,是在等原隨云出招。
原隨云的招,沒有讓藏花等太久。
長長的袖子迎風一抖。就化作一道劍袖刺將過來。如清風明月,云卷云舒,華山派的不傳之秘‘清風十三式’由他用長袖化劍使出來,絕非金靈芝可以比擬。
面對這無堅不摧的清風十三式,藏花露出了柔美的笑容。
可是手上的‘溫柔’,卻如疾風驟雨,刀氣縱橫。非要把原隨云的袖子碎裂不可。
長袖之中真氣鼓蕩,堅逾精鋼,可是材質終歸和‘溫柔’難以比擬。
‘溫柔’是什么材質制造的,連藏花自己都不清楚。
但是除了光陰和流水,似乎也沒有什么是‘溫柔’所不能斬斷的。
更何況藏花的刀法。根本就克制這清風十三式。
清風十三式雖然威力之大,曠絕古今,根本就是沒有破綻的劍法。
可是劍法沒有破綻,卻有劍路可循。
對于高手而言。有這個就足夠了。
藏花又怎么會知曉清風十三式的劍路,除了她自己以外。恐怕也沒有人知道。
她自己都認為自己實在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女人。
別的女人用的是菜刀,她卻用的是殺人的刀,而這把刀到手之后,她卻還沒殺過人。
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她卻多半不知道。
但是有些明明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她卻知道了。
她一向認為有的人天生勇敢,有的人天生機敏,但卻都不如天生就幸運的人。
她就是那個天生幸運的人,所以總能知道一些特別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往往能夠保住她的命。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原隨云的劍袖此刻正如這句詩一般。
如詩一樣的劍法,渾然天成,了無痕跡。
這樣的劍法,縱使知道它的劍路,也很難破去。
很難,并不代表不可以。
藏花便可以破去這如詩一般的劍法。
她面對原隨云的長袖連綿而出,卷纏削刺,突然往前一鉆。
這一招,本來險之又險,可又非有大勇氣,大決斷不可,才敢出如此險招。
她的確是天生的幸運兒,她沒有被原隨云的長袖絞殺當場。
這種事情,就像西游記里面的猴王跳入瀑布,發現水簾洞一樣。
若不是猴子這種天生的幸運,又怎么能發現水簾洞,恐怕若是普通猴兒往瀑布一跳,早就死無全猴了。
況且猴子若不是上天護佑,又怎么可能一片竹筏,飄過東洋苦海,抵達南瞻部洲。
本來了無痕跡劍招,因為她此刻的舉動,卻看到了空隙。
這種空隙猶若從高崖飛瀉的瀑布,看著連綿不絕,可是其中仍舊是有縫隙的。
清風十三式在沒有出劍之前,便是深不可測的幽潭,讓人無法把握。
一旦出劍,就勢如長江大河,鋪天蓋地,全然將對手湮沒。
可是這樣一來,每一個動作都和之前的一個動作會有所分別,動作與動作間,必然有空隙存在。
這種空隙在外面看不出來,可是身處其中,自然就一目了然。
忽然之間,溫柔刀光大振,激蕩如江海,變得不再溫柔。
只見刀光如碧海,漾漾生波,原隨云的劍袖,就似澹澹海波上的長虹。
長虹瑰麗奇幻,終歸立足于海上。
原隨云若不生出其他變化,敗亡便早已注定。
李志常看的津津有味,甚至有些佩服藏花的膽大心細。
如她這般年紀的時候,李志常的劍法和臨陣決斷,比之她還頗有不如。
只是李志常見過的少年天才如過江之鯽,可是能成就他這般天人之境的卻一個都沒有。
藏花縱然現在已然有刀法登峰造極的勢頭,可見來能否走到薛衣人那一步,都很難說。
武學之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根基不深厚,縱然勇猛精進,到頭來也是鏡中花、海底月,得失難以計較。
正如那句‘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并非是在說形意拳就比太極拳高明一般。
原隨云當然不會黔驢技窮,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接下來的劍招,甚至連李志常都要為之喝彩。
若是藏花剛才那死中求活,已經是臨陣交鋒之際,絕頂的應變。
那么原隨云的反擊,就是習武之人到了絕頂層次之后,日夜追尋的那種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