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風歷年1099年,七月初二。
雖然我年紀還小,但也很清楚的記得,這是夏日,往年的這個時候,陽光格外的明媚灼熱,外面的世界總會被照耀的金黃一片,還會有到了夜里都不會停歇的蟬鳴。
但為什么,現在的我會這么的冷。
我已經好多天不敢離開屋子,因為外面的風好大,好可怕,卷動著渾濁的風沙,讓人看不到遠處的東西。
昨天的風很熱很熱,好怕房子會燒起來,但今天,屋子里的水全部都結冰了,母親為我裹住了好幾層被褥,還是那么的冷。
水的味道變了,空氣的味道也變了……
城中,昨天起了三次火災,兩次地震,聽到這些消息,我和母親都已經不再驚訝,所有人都已經習慣。
陪伴我好多年的小黃跑掉了,再也沒有回來,母親不讓我去尋找,可是,我每天都在想念它。
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玄者,他去年成為了新月玄府的新晉導師……對,就是那位偉大的云真人待過的新月玄府,那是我們一家最開心的事,父親也答應我,在我滿十歲之后,就會親自教我修煉玄道。
今年,我已經十歲,但父親沒有實現諾言。
他變得好陌生,好可怕……
曾經那么溫柔的父親,這一年來總是會生氣,他會向我,向母親大聲的吼叫,會砸壞很多東西……最可怕的那一次,他竟然打了母親……
然后,父親跪在地上痛哭……母親也跟著大哭……
父親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從那之后,他就很少回家,母親的眼淚也多了很多很多……
不僅是我們的家,所有的人都仿佛變了。新月城變得很吵鬧,經常會有打斗的聲音。從去年開始,城里已禁止再飼養玄獸,新月玄府,也不再招收新的弟子。
他們說,不僅僅是我們新月城這樣,整個蒼風國都是如此。
剛才,我又是被噩夢驚醒,這一年,我已經不記得我做了多少次的噩夢,每一個都是那么的可怕……我的脾氣也變得好差,總會沖著母親生氣,每次都會后悔,但之后,又會控制不住……
我到底怎么了……
母親說,這個世界的元素已經混亂了,我聽不懂,我只知道,世界變得陌生,變得越來越可怕,連我自己,都開始變得可怕。
很多人說,一場很大的災難即將降臨,目前的一切,都是世界毀滅的前兆。母親說,我們所在的世界有“云真人”和“鳳凰神女”守護,無論多么大的災難都不需要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我還是害怕,每天都在害怕……
那顆星星越來越亮,尤其到了夜里,整片東方的天空都被耀得血紅血紅。母親說,那是祥瑞的光芒,但隔壁的王叔叔卻說,那是惡魔的眼睛。
好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夢,夢醒之后,世界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小黃還在搖晃著尾巴,父親還是以前那么溫柔,母親還是那么愛笑……
蒼風國,新月城中,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裹著厚厚的被褥,征征看著
窗外。她瞳孔中的世界:天空一片昏暗,狂風卷動著黃沙,肆虐著越來越陌生的世界。
從那日玄獸動亂忽然爆發,到今已是一整年的時間,這一年,藍極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
獸亂、人亂,甚至連氣候、元素也都亂了……
這一年,云澈四處奔波,頗為忙碌,無數次的以光明玄力凈化侵入藍極星的無形魔息。他無比慶幸著自己三年前“死”回天玄大陸,否則,沒有自己的天玄大陸和幻妖界,現在一定已經和滄云大陸一樣,化作被災難踩踏過的廢土。
今日,云澈又一次釋放光明玄力凈化兩片大陸,而距離上一次,才過去了短短七天。
凈化完成,他切換空間,來到流云城蕭門,剛剛現身,耳邊便遙遙傳來一個孩童的哭聲和一個男子的責罵聲……他一下子就聽出,正在哭泣的男孩正是蕭永安,而那個發出很大責罵聲的,竟是蕭云!
“你知道你父親我當年和你一樣大的時候,一天會修煉幾個時辰嗎?才這一點苦你就受不了你,怎配成為蕭家男兒!”
在蕭云的喝罵之下,蕭永安頓時哭的更大聲。
云澈眉頭一緊,迅速移身過去。
“不許哭!都已經八歲了還整天哭哭啼啼!你再哭,以后別說是我蕭云的兒子!”
“還哭!你還哭!我叫你別哭了!!”
啪!!
云澈來到小院上空時,空氣中傳來一個響亮的耳光聲。
空氣剎那死寂,隨之是蕭永安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蕭云的手停在空中,看著蕭永安臉上那鮮紅的掌印,他整個人傻在那里……
天下第七腳步匆匆的沖了進來,看著蕭云伸出的手掌和蕭永安臉上的掌印,她呆了一呆,然后猛地沖過來抱住蕭永安,向蕭云吼道:“云哥哥,你……瘋了嗎……你瘋了嗎!”
“永安乖……永安不哭,你父親他不會故意的……走,我們去找太爺爺。”
蕭云手掌發抖,目光渙散:“我……我做了什么……我……”
他一陣失魂自語,然后抱著頭,忽然痛哭了起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出了自己最寶貝,比生命還要寶貝的兒子……他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云澈手掌一揮,光明玄力罩下蕭門,卻沒有現身,而是轉過身去,無聲離開。
來到流云城外,云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蕭云性情一向溫和,又有著霸皇境的力量,但就連他,都開始受到影響,情緒出現了頗為嚴重的失控。
事態,已經越來越嚴重。再這樣下去……怕是就算以他的力量,也將難以完全控住。
看著東方,沐浴在明顯不正常的風中,云澈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色開始暗下。終于,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浮現起一團幽綠的光華。
左手凈化,右手天毒……這抹幽綠光華,赫然是天毒珠的天毒之芒。
他凝視
著天毒之芒,目光逐漸收凝。
“主人,難道你要……”天毒珠中,傳來禾菱的聲音。身為天毒毒靈,她自然感覺的到,云澈是在探知天毒珠目前所恢復的天毒毒力。
她更知道,天毒珠所恢復的毒力,距離云澈所定“足以威脅一個王界”的目標,還有相當遙遠的距離。
雖然天毒珠有了新的天毒毒靈,但如今的世界已不是當年的神之世界,而這幾年又是在氣息最低等的下界,短短幾年能恢復如此程度,已是極限。
手掌握起,幽光散去,云澈收回目光,面色沉重:“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須回神界。”
“啊!?”禾菱一聲驚呼:“為……為什么?”
“藍極星的狀況再繼續惡化下去,用不了太久,就會超出我的掌控。”云澈道:“尚未真正爆發便已如此,若是到了爆發的那一天,必定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可是,這與主人回神界有何關系……是去向神曦主人求助嗎?”禾菱問道。
“不,”云澈的眼睛半瞇:“這所有的一切,九成九和‘緋紅裂痕’有關。而曾經有一個神靈告訴我,緋紅裂痕背后所隱藏的災難,唯有我可以化解,這亦是邪神竭力留下傳承的原因,以及我繼承邪神神力的同時亦繼承在身的使命。”
“得到這天賜的神力這么久,也許,是該到了我履行‘使命’的時候了。”
他更多的,自然不是為了“使命”,而是藍極星的安寧。
“那……主人知道該怎么做嗎?”禾菱憂心道。
“不知,”云澈搖頭:“但她會告訴我答案的。我想,她一定也在急切的等待著我的到來。”
冥寒天池下的冰凰少女……她不是鳳凰魂靈、金烏魂靈那般的意志碎片,而是真正的存世神靈。她的話,自然無可置疑。
“可是,”禾菱依舊無法放心:“主人在下界無法修煉,玄力毫無進境,天毒珠所恢復的毒力也遠不及目標,主人若是返回神界,不但危險,而且以后肯定再難安寧。”
“放心吧。”云澈沉默了整個黃昏,心里已有計較:“現在全神界都確信我已經死了,我回去時只需稍作掩飾,便無人會知道那是我。更何況,會告訴我答案的那個人,就在吟雪界,那是對我而言最為安全的地方。”
“那……如果主人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呢?”
“那就再悄悄回來便是。退萬步講,就算在神界被人發現了,大不了再躲到神曦那里去。”
“再退萬萬步講,哪怕此去一無所獲,到頭來發現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這是一場誰都無法阻止的劫難,那我會馬上回來,然后帶身邊的所有人離開藍極星,去往混沌西方的某個星球。”
“……那,主人準備什么時候動身?”禾菱弱弱的問,云澈既已決定,而且想好了各種可能與退路,她知道自己再擔憂,再勸阻也無用。
云澈想了想,道:“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