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的身邊,本就已面無血色的東方寒薇臉色更是慘白了數分。
“這……”東寒國主看向云澈,一時無措。
一束帶著陰暗威壓和無盡戾氣的瞳光死死壓在了云澈的身上,卻發現對方神色一片驚人的冷淡,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這讓他心下生疑,目光又隨之轉回:“方晝,你確定是他?”
方晝面色從容道:“當然,方某又豈敢愚弄暝族長。這雖非方某親見,但……”
他看著云澈,嘴角露出一抹很輕的冷笑:“此人名為云澈,雖有初入神王的修為,卻籍籍無名,來歷極為可疑。他是由十九公主帶回王城,并且說過一句話……她說此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此言,在場很多人,包括國主都可為證。”
“先前惡戰之時,國主擔心十九公主安危,命東寒衛統領秦緘帶十九公主遁離王城,而暝揚少主為十九公主而來,見十九公主離開,也自然會隨之而去。”
“能為暝揚少主的貼身護衛,修為定非尋常,不至于無法追及秦緘和十九公主。也就是說,暝揚少主定是見過十九公主的。但,暝揚少主卻是在這期間遭人毒手,十九公主歸來后,對暝揚少主只字未提,卻說這云澈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他是從誰的手下救了十九公主的命呢?”
暝梟的眸光重新轉回到云澈身上,無論神色還是聲音,都陰厲了數倍:“是你……殺了我兒!?”
暝揚的四個貼身護衛都是神靈境,但云澈的氣息,卻是一級神王!的確有殺暝揚的能力。
云澈還未回應,方晝已是再次開口道:“面對暝族長,他當然不可能承認。不過,此事問另一個人,倒是更容易得到答案。”
他緩緩邁步,走向東方寒薇,臉上露出頗為平和善意的微笑:“十九公主,你離城之時,暝揚少主也剛好為你而至,相信你一定見過他了。那么,告訴我們,是不是云澈殺了暝揚少主?”
目光集中在了寒薇公主的身上,她的身體微晃,完全是下意識的搖頭:“不……不……”
“十九公主,”方晝的聲音再次響起,更加緩了幾分:“你千萬要想清楚再回答。這個云澈來歷不明,居心難測,至少絕非東寒之人,暝揚少主遭他毒手,和東寒國并無關系!哪怕起因真的在你,只要你坦誠相告,細表緣由,相信暝族長胸懷如天,也定不會強加計較,只會重懲下毒手的惡徒。”
“但,你若是存心包庇……觸怒暝鵬族長這等大人物,可是誰都護不了你,還將連累整個皇室,乃至東寒國!這么簡單的道理,相信十九公主不會不明白。”
“寒薇……”東寒國主一聲輕念。東方寒薇先前為給云澈解圍,當眾喊出云澈對她有救命之恩,他當時深表謝意,但大宴之上,他并沒有去問云澈是從誰手中將她救下。
此番聽了方晝的話,他也陡然明白過來,極有可能……真的是云澈殺了暝揚!
東方寒薇畢竟閱歷太淺,且太過心善,一定想著無外人看到便不會泄露……竟還敢把云澈帶回王城!
那可是暝鵬族的少主!
東方寒薇年齡才剛滿雙十,這個年齡能修成神魂境,在中位星界絕對是驕子中的驕子。但,她此刻面臨的,卻是亡國之危,絕境之崖,還有數個神王的逼迫與威壓……
這豈是她所能承受!
她的身體戰栗如亂風中的浮萍,臉色蒼白如細雪,她搖頭,混亂而用力的搖頭……這些神王何等閱歷,她的這般反應,實則已經是最毋庸置疑的回答。
但,縱然恐懼、絕望到幾乎意志崩潰,她唇間的聲音,依舊是卑微而顫栗的否決:“不……不是云前輩……不是……不是……”
云澈微微側目,看了她一眼。
這是第一次,云澈以正眼看她,也看清了她的樣子。
每個人最在意的東西,在不同的階段會有不同的變化。
對現在的云澈而言,最在意的東西之一,便是背叛。
因為,身為救世主的他,被無數他所救之人,背叛的鮮血淋淋……
同樣是救命之恩,有的人,在安境之下要將他葬殺,而有的人,卻在逆境……甚至絕境下選擇堅守。
此刻的東方寒薇一定不知道,她在極度的重壓和恐懼下,依舊不愿出賣云澈的短短幾語,雖然那么的無力,卻徹徹底底的改變了她自己,以及整個東寒國的命運。
“呵,”暝梟發出一聲無比陰冷的低笑:“東方卓,你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好……好得很!今天,宰了殺我兒暝揚之人后,我定屠了你這狗屁王城!”
“暝族長!”東寒國主大駭,顫聲道:“小女年少無知,東寒更絕無半點觸怒暝鵬族之意,求暝族長高抬貴手……暝揚少主之事,小王定會全力查清一切,給暝族長一個交代。”
“交代?陪葬,不就是最好的交代么!”暝梟音若厲鬼,殺機四溢。
“呵,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紫玄仙子不屑一笑:“看來,今日是輪不到我太陰神府出手了。”
在東寒所有人的驚恐之中,暝梟向前一步,頓時,如有一座萬丈山岳從前方傾塌而至,只是一步,卻是駭得一眾東寒玄者倉皇倒退,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到地上,瑟瑟發抖。
東墟東界,以九大宗為天,誰敢在九大宗之一的宗主面前如此放肆狂傲。
暝梟怒極反笑:“好的很!云澈……無論你是何出身,今日,我都要親手……讓你為我兒陪葬!”
“族長,”暝鰲卻是一抬手,道:“區區一個一級神王,還不配讓你出手。”
他向前一步,手臂伸出:“云澈,殺我少主,犯我暝鵬,罪不容誅!你現在就是下跪求饒,也已經晚了!”
轟——
他身體騰空而起,玄氣爆發,一股駭人氣浪橫卷而去,驚得一眾玄者面如土色,一道黑芒掠下,暝鰲已是直沖而下,他曲張而開,直指云澈喉嚨的五指,閃爍著比魔鷹的鷹爪還要可怕的寒芒。
暝鵬一族的力量以黑暗與暴風為主,速度極快。暝鰲五級神王,面對一個一級神王,一旦鎖定,對方斷無任何逃脫的可能。
暝鰲身形暴起的剎那,前方數里范圍,所有的護衛、玄者,東寒國主、東方寒薇、秦緘,乃至方晝全部被狠狠橫掃出去,本是密密麻麻的戰陣,頃刻間化作一片真空。
而這片真空區域之中,唯剩云澈一人。
他顯然是被暝鰲的氣息壓制在那里,連遁逃一步都無法做到。
距離一瞬間拉近,云澈依舊一動不動,在所有人眼中,下一幕,便會是云澈的腦袋直接被那可怕的鵬爪生生撕下來。
而直到暝鰲近他只剩不到一丈之距,云澈終于有了動作,他抬起手臂,面對俯沖而下的暝鰲,慢吞吞的伸出一根手指,迎向他抓來的鵬爪。
沒有玄氣爆發,沒有鮮血飛濺,甚至沒有任何慘叫之類的聲音,本是讓人驚駭欲絕的畫面,忽然詭異無比的安靜了下來。
暝鰲就近在云澈身前,右手依然呈駭人的抓撕狀,而一根手指點在了他的掌心……也是那一剎那,他爪上的寒光,身上的風暴,乃至他運轉全身的玄氣,竟一瞬間全部消散無蹤。
畫面無比的安靜詭異,除了暝鰲,無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不,就連暝鰲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在他一下子變得灰白的瞳眸中,云澈微微抬頭,淡淡低語:“你就這么點本事?”
語落,他的手指輕輕一彈。
嚓!!
一陣刺耳到極致的撕裂聲在所有人魂間響起,那一瞬間,暝鰲的整只右臂猛然撕裂,爆開無數道飛涌的血泉,又在瘋散的血泉中炸成無數的碎片。
瞬失右臂的暝鰲在撕心裂肺的慘叫橫飛出去,直砸回暝梟的身前,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