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界王的出現,已是讓冰凰神宗面臨絕境……何況一個梵王天降!
千葉紫蕭并未刻意釋放梵帝威凌,但冰凰神宗上下,從長老到弟子,無不是全身冷僵,無法呼吸。
太過巨大的力量和層次差距,這種驚懼感,亦遠非意志可以克服。
“宗主……”眾人都看向沐冰云。
雖然,千葉紫蕭神態誠懇,語氣溫和的都有些讓人惶恐。但他們誰都知道,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冰凰神宗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拒絕。
“只‘邀請’我一個人,對嗎?”沐冰云道。
吟雪界各處都可看到來自宙天界的投影,宙天的慘狀、魔人的可怕觸目驚魂。沐冰云豈會不知這個來自梵帝神界的邀請是為了什么。
在必要的時候,用我來掣肘云澈嗎?
呵……云澈對吟雪界的感情,都集中于姐姐之身。你們也太看得起我在他眼里的位置了。
不過,這番話,她當然不會說出。面對梵王天降,她只有足夠重要,才能完整保住宗門。
“當然。”千葉紫蕭微笑道:“冰云界王盡可放心,吾王和在下都毫無惡意。吾王千叮萬囑,一定要請回冰云界王,還請冰云界王千萬不要讓在下難做。”
臉上依舊微笑和緩,但他的目光卻是悠然的掃了一圈她身后的冰凰神宗,“千萬”二字,更是帶著并未掩飾的警告與威脅之意。
“好。”
沒有猶疑,沐冰云輕然頷首:“身為一個小小的中位界王,能得梵帝神界邀請是何其之大的幸事,我又何來拒絕的理由。”
“呵呵,”千葉紫蕭笑了起來:“冰云界王果然冰雪聰慧。那么……請吧。”
他身體一側,一個百丈之長的銀色玄舟現于雪域之中,玄舟之中,刻印著數個能在極大程度上隱匿氣息的隔絕玄陣。
“宗主……”眾冰凰長老、宮主看著沐冰云,目光顫動,心中悲戚。
他們都無比清楚,沐冰云此去,幾乎有十成可能有去無回。但,他們阻止不了,抗拒不了。
沐冰云沒有馬上動身,而是雪手輕推,雪姬劍沐著寒光飛下,落于沐渙之手中。
“渙之,”她輕語道:“我離開后。若是久未歸界,由你繼位宗主,好好培養妃雪和寒煙,他們都定會擁有耀眼的未來。”
雙手捧著雪姬劍,沐渙之老目閉合,艱難出聲:“是……渙之謹遵宗主之命。”
將象征宗主之尊,可以開啟冥寒天池的冰凰銘玉,還有一枚冰藍色的空間戒指都交予了沐渙之。沐冰云轉身,無比平靜的踏上了那艘銀色的玄舟。
隨著玄舟上隔絕玄陣的耀起,沐冰云的身影、氣息都盡皆消失。
千葉紫蕭微笑轉首,目光在眾人身上淡淡掠過,如睥螻蟻,身影如霧化般消失……隨之玄舟飛起,帶著沐冰云轉瞬消失于茫茫天際。
冰凰神宗的結界緩慢修復,但宗門上下,卻是陷入久久的死寂之中。
沐渙之心情沉重的來到冰凰圣殿。他想要去祭拜先宗主,求她保佑沐冰云平安歸來……但,當他準備捧出雪姬劍時,忽然老目圓瞪,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雪姬劍竟是消失不見,無影無息!
銀色玄舟很快飛出吟雪界,進入浩渺星域之中。
沐冰云立于玄舟前側,玉顏一片平靜,幾乎看不到任何的驚亂。這一刻的到來,她絲毫都不意外。
當年,隨著沐玄音的離開,她本就如冰雪般的心靈更加的封結。
千葉紫蕭走過來,臉上依舊是平淡從容,掌控一切的微笑:“那驚雷界王見了我,宛若破膽之鼠,而你一中位界王,竟從容至此,這番膽魄,讓人不得不高看幾眼。該說……你不愧是那玄音界王之妹。”
聽到千葉紫蕭提及沐玄音,沐冰云目光凝寒,又隨之散去,淡淡道:“堂堂梵王,居然親自來請一小小的中位界王。如此大費周章,就不怕折了身份,還白跑一趟么。”
千葉紫蕭微笑道:“北域的魔人們皆如瘋子一般,卻唯獨絕不碰觸吟雪界。而且,云澈當年,似乎是冰云界王從下界帶至東神域。單此兩點,便已足夠。”
沐冰云:“……”
“在合適的時機,任何朋友都有可能變成敵人,反過來亦是如此。這是我梵帝神界一直以來的行事準則。還有……”千葉紫蕭目光微微陰下:“奉勸冰云界王可千萬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你若有不測……誰來保住吟雪界呢?”
他在警告沐冰云不要有自絕之念。
但……實則,在沐冰云的心中,那個歸來后狀似魔神,恨滿乾坤,彈指屠界的云澈,顯然已在極痛和極恨之中泯滅了所有以往的情感與牽掛。
想要用她來掣肘云澈……不過是梵帝神界的一廂情愿!
而無論千葉紫蕭,還是沐冰云,都絲毫沒有察覺到,并不遙遠的后方,始終跟隨著一抹幽影。她的身影和暗淡的星域完美的融為一體,強如第十梵王,亦沒有察覺到其存在。
池嫵仸遠遠的看著銀色玄舟,月眉一直深深蹙起。
她畢竟沒有匿影之能,最擅長的黑暗隱匿,也在東神域之中稍打折扣。這個距離,已是她確保不會被察覺的極限距離,再往前多一分,便會多一分被發現的可能。
她要挫敗千葉紫蕭容易,但,這個第十梵王性情卻顯然無比謹慎。沐冰云只是八級神君,對他而言毫無威脅可言,他卻站在十步之內,且氣息壓制從未離開過她,顯然是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可能的疏漏。
強行出手,很可能會將沐冰云置于險境之中。
眉頭緊鎖間,她的眸光忽然出現了剎那的劇動。
等等……
這個氣息……
難…道…是……
她的玄氣和眸光忽然出現了極少有的微亂,身形也稍稍緩下。但她的果決卻并未受絲毫影響,輕抬的手上暗光凝聚,顫蕩的美眸之中,亦閃耀起媚惑而幽寒的濃郁魔光。
就在這時,就在千葉紫蕭正慢條斯理和沐冰云言語之時,他身前的空間,一道冰藍色的寒光驟刺而出。
沒有任何的先兆,沒有絲毫的氣息波動,距離,也只有短到對一個梵王而言等同于無的三丈之距……
這道寒光就這么完完全全的憑空而現,就像是從虛空裂痕驟射而出。
那是一把冰白無暇,藍光瑩然的劍,它穿空而出的那一刻,速度快過世間所有的流星。
即使沐冰云只是八級神君,千葉紫蕭也的確始終沒有輕視對她的提防,但他再怎么都不可能對她有力量上的防備。
徹徹底底的猝不及防,又是如此之近的距離……千葉紫蕭的瞳孔瞬間收縮,但他的軀體和力量卻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就連護身玄力也只堪堪運轉起一絲,便被這驟至的冰芒直刺心口,穿體而過。
可怕到無法形容,讓他這個梵王都亡魂皆冒的冰寒之力在冰芒穿體的那一刻極速竄入他的軀體,霸道無比的封結著他的骨骼、臟器、經脈、血液和他剛欲涌動的玄氣。
而他收縮至極致的瞳孔之中,映出了飛舞的淺藍冰發……以及一雙冰藍之色,仿佛凝聚著世間所有冰寒的眼睛。
收縮中的瞳孔又在這一剎那猛然放大,因為他看到了這世上最無法置信的畫面。
他是梵帝神界的梵王,一個強大的九級神主。哪怕處于毫無防備之下,又有誰能逃過他的靈覺?
但,這道寒芒從極其之近的三丈之距射出前,他竟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身影,任何氣息,任何痕跡。
而且這個人,她怎么可能……
而就在千葉紫蕭被一劍穿體的下一個剎那,一道黑色長綾帶著濃郁黑芒穿空而至,輕輕拂在半身被封結的千葉紫蕭之身。
嗡——
沒有黑暗力量的爆發,長綾上的黑芒如無數有著獨立意識的惡靈,在碰觸到千葉紫蕭的剎那狂亂的涌入他的體內。
梵王之魂,何其強大。
但他忽被一劍穿心,半軀冰封,心魂處在前所未有的駭然和驚亂之下。又忽遭池嫵仸魔魂沖擊,竟是幾乎毫無抗拒之力,眼前忽然一片漆黑,隨之意識徹底沉寂于無際的黑暗之中。
冰晶炸裂,千葉紫蕭的身軀在漫天冰塵中橫飛出去,遠遠砸落,再無動靜。
一股忽然襲來的阻力之下,玄舟停止了飛行,池嫵仸緩緩而落,遠遠的看著那個藍衣冰發,手持雪劍的女子身影。心中,有著太過強烈,又太過復雜的情感在激蕩。
“……”沐冰云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池嫵仸的到來,她呆呆的看著前方,視線在朦朧,靈魂在劇顫,意識在崩亂,就像是忽然墜入了虛幻的夢境之中。
她手中的劍,是雪姬劍。在沐冰云手中只能半綻神芒的它,在她的指間,卻閃耀著寒威無盡的天光。
她方才的虛空而現,是獨屬冰凰神宗,唯有兩人修成的斷月拂影。
而她的背影,她的氣息……明明只會出現在讓她思及淚落的追憶之中。
“姐……姐……”
她呢喃出聲,隨著唇瓣的顫動,視線已完全被淚霧模糊:“是……你……嗎……”
四年前,她親眼看著沐玄音毫無生命氣息的冰軀沉于冥寒天池。這些年,每隔一段時日,她都會去冥寒池畔看望她,和她說很多的話。
但是,這個明明是現實的世界中,為何會出現如此的幻境……
低喚聲中,她緩緩抬手,腳步想要靠近,但剛一邁動,眼前忽然天旋地轉,整個人在迷朦中撲倒……
隨之,她的身體倒入一團冰冷的綿軟之中,伴隨而至的,是那股早已銘心刻魂,又失卻已久的溫暖與安心。
她閉上眼睛,將整張雪顏都深深埋入那團豐沃綿軟之中,冰玉軟香充斥著她的五感和整個世界……縱是夢境,她亦愿永恒沉溺其中,再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