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到了午時,遠天已經掛上一片陰霾。而這片陰霾漸而勢大,當深海鱗姬抵達預設地點時,天空已經烏云壓境。那灰蒙蒙的天帶著極為沉重的壓抑感,仿佛天宇即將陷下一般,沉重的壓力重重壓在所有戰士的心里頭。他們自命方舟港最精銳的部隊,不管是素質、裝備以及待遇都是頂尖的。
平日里在軍部營地也沒少接受過訓練,可說到實戰卻是機會缺缺。那是歐班過于愛惜翎羽之故,再加上深海鱗姬的指揮官又是自己的妹妹,因此這支軍隊參加過的實戰,多是一些必勝的戰役。可現在,一塊前所末有的戰爭正在等著他們。對方不是海盜強匪,而是丹尼爾的軍隊,堪稱精銳的獨角獸軍團。
哪怕這支軍隊的精銳騎兵已經損失在蒼藍之野上,可它仍舊擁有不俗的戰斗力,深海鱗姬的戰士并沒有必勝的把握。那些握著兵器的手,再不如初離方舟港時那么穩定。
這里是若拉選定的戰場,紫荊花的主城所在地勢平坦,一旦被圍城只有苦戰的份。所以若拉決定主動出擊,盡管這遭到了格拉爾和其它一些官員的強烈反對,但若拉用自己的身$n份和實力將這些壓力全扛了下來。最終命紫荊花本身的軍隊守衛城市,深海鱗姬則全員出動,集結于這片高坡之上,打算和獨角獸軍團決出勝負。
亞伯呼吸微見急促,這同樣是他參加的第一次大戰。出戰前他拼命告訴自己,這將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他要好好表現,這樣不僅能夠贏得軍功,還能搏得若拉的歡心。此刻,他心情復雜,有興奮,也有幾份對未知的恐懼。
若拉夾著馬腹,一拉韁繩,讓戰馬在陣前來回走動。她的視線掃過那一張張神色緊張的臉孔,大聲道:“深海鱗姬的戰士們,這是我們第一次參與的大戰。我知道,你們當中大部分人都感到緊張,甚至恐懼。畢竟以往我的對手是同僚、器材或者強盜。可今天不一樣,呆會從那邊過來的會是一支精銳的軍隊。是的,一支真正的軍隊!”
“這次的對手不同以往,他們強大,而且經驗豐富。我和你們一樣,也感到緊張和恐懼。可我們是軍人,是戰士。我們身上肩負的使命,便是用生命和鮮血守衛我們的領土!有人說,軍隊是鐵,戰爭是火。只有經歷過戰爭之火的軍隊,才能銳變為鋼。現在,火焰就在前方,我只問你們,有沒有勇氣和我一起,讓戰火將我們鍛造成鋼鐵的雄師!”
澎湃的情緒、激昂的話語,高舉著長劍的若拉。這一刻,在戰士眼中猶如主宰戰爭的女神般,把他們心中的恐懼和壓力都驅逐了大半,而埋藏在心底的那股火焰則被點燃。戰士的手仍在發抖,可胸口卻似有一團烈焰炸裂般,讓他們放聲怒吼:“殺!”
“殺!殺!殺!”
殺聲如潮,若拉很滿意自己這次戰前動員。她調轉馬頭,凝神看去。從坡下那片草地的遠處,那片綠綠蔥蔥的森林間先是冒出一個黑點。那是名騎在漆黑戰馬上的騎士,他那黑色的披風飄動著,于是內里的腥紅便如同血氣般翻騰不休。騎士身上每道暗紅色的曲線皆鮮艷奪目,這如同從地獄而來的魔神,抽出長劍用力往前揮去。
馬嘶聲四起,一匹匹同樣漆黑的戰馬從森林中電射而出。合共九名黑甲騎士之后,才是盔甲雪亮,裝飾著淡金色曲線紋飾的獨角獸騎兵。蒼藍之野上,獨角獸軍團里最為精銳的六百騎兵被艾倫打得不成建制之后,這三百騎名卻是前不久剛組成的。但不管從素質還是默契而言,比之前的騎兵要下降了一個檔次不止。
在騎兵之后,則是火槍隊和步兵,他們是獨角獸數量最多的兵種。以當先那十名黑甲騎士為鋒銳,從森林里沖刷出來的士兵漫山遍野地涌進戰場,形成一片錚錚鐵幕,向高坡的方向涌來。
這時,天空響起一陣霹靂大響。天色迅速陰沉下來,當人們的臉上被閃電的光芒所照亮進,天終于下起了雨來。豆大的雨球砸到盔甲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漫天落下的雨線,將戰場切割成無以數計的碎片。
大雨傾盆。
獨角獸軍團來到坡下五六百米的地方,那黑甲騎士的首領舉起長劍,勒令軍隊停下。然后抬起頭,露出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孔。他的目光比鷹還銳利三分,從若拉的臉上掃過,哈哈一笑。笑聲如雷,竟蓋過這雨聲雷響,道:“歐班伯爵是沒人可用了嗎?竟然派了個女人,真是叫人失望!”
身為深海鱗姬的副官,亞伯策馬上前道:“無禮!這位是伯爵的妹妹若拉小姐,也是我們深海鱗姬的指揮官。反倒是你,我怎么不知道獨角獸軍團里有你這號人物。難道丹尼爾子爵無人可用,竟要從外邊聘請強援了嗎?”
他這番話倒也算回以顏色,只是黑甲騎士語調從容,可亞伯卻要竭力大叫,卻不讓自己的聲音被雨聲蓋過。相比之下,氣勢自是弱了三分。
那敵方指揮官點頭道:“原來是伯爵大人的妹妹,那么若拉小姐不在堡中養尊處優,反倒和我們這些粗人跑到這兒來淋雨,真是何苦來著?”
“因為我是深海鱗姬的指揮官,所以現在,我在這里!”若拉長劍指去:“你,還沒回答我副官的問題。”
亞伯有些興奮地朝若拉看了眼,心想小姐還是著緊我的。
下方黑騎士咧嘴笑道:“小姐雖是女士,但這份氣概,卻也不比男兒差多少。我叫黑格斯,今天既然有小姐這樣的人物在,動刀動槍見了血總是不美。要不這樣吧,你們各為雙方主帥,便在這坡上比拼一場。若小姐勝了,我們立刻回去,從此不再踏入貴境半步。”
“哦,那要是我輸了呢?”
“自然請小姐和軍隊返回方舟港,并且不得插手紫荊花的事務。”
旁邊的亞伯搶在若拉之前道:“若拉小姐身為主帥,豈有隨便與人決斗的道理。何況是你這無名之輩,你若要打,就讓我來當你的對手好了。”
若拉心道這也未嘗不妥,就像亞伯說的,她身為主帥。一旦輸了,事關重大。不如讓亞伯先摸撕那黑格斯的底子,也好為接下來的行動做出決定。
面對亞伯的挑戰,黑格斯滿臉不屑,直接說道:“毛還沒長齊的小家伙也學人出來打仗,這里沒你說話的份,快滾回家里喝奶去吧。”
他身后戰士響起一陣哄笑。
亞伯一張臉漲得通紅,怒喝一聲,夾馬奔下坡去。長劍指向黑格斯,源力涌動下,倒也催出殺氣推了過去。黑格斯不見動手,身后一名暗雷騎士竄了出去道:“讓屬下掂掂他們副官的斤兩!”
戰馬飛馳,亞伯借著居高臨下的優勢,氣勢暴漲,打算把這名不知好歹的暗雷騎士當場格殺,好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他從坡上馳下,本身便占著地利的優勢。再加上亞伯十七級的源力,正壓倒只有十三級的暗雷騎士。此番想法,倒也在情量之中。
不料才至坡底,那暗雷騎士與他相距還有百來米左右,突然伸手摸起懸在馬側的一把漆黑短斧。當下長嘯一聲,揚斧擲去。短斧上傾注源力,飛旋中透出蒙蒙黑光,如同一個黑色輪盤般向亞伯砸來。亞伯終究吃虧在經驗不足上,被暗雷騎士占得先機,當即有些慌亂。
還好他基礎也算扎實,當下拔出長劍,知道力撼不得。使出一記精妙的劍法,灌注源力的劍尖刺出道道青芒,在旋來的飛斧上一點一拉,便把飛斧帶偏,從自己身側掠過。最終砸進地面,將地面炸出一個淺淺的坑來。亞伯剛松了口氣,頭頂風聲呼嘯,卻是那暗雷騎士趁他分神之際,全速沖鋒。待來到他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抽劍躍起,橫過空間,居高臨下的一劍斬了過來。
暗雷騎士手上是把雙手大劍,漆黑的巨劍猶如一塊大黑鐵,劍身上并沒有多余的裝飾。暗雷騎士的大劍只有幾個標準,夠利、夠重!這是專門為戰爭殺敵而打造的利器,配合暗雷騎士的霸道氣勢,當下大劍拖動黑虹,宛若要把亞伯連人帶馬劈成兩半般斬下。
緊張關頭,亞伯如舌綻春雷般大吼一聲。源力光焰驟然大盛,他一劍刺起,卻后發先至。磕在對方大劍劍側,將暗雷騎士這氣勢無雙的一斬帶偏。騎士一劍斬到亞伯的戰馬旁側,劍體入地三分,源力渲瀉。出去,將地面整個犁翻了過來。當下煙塵飛舞,碎石亂濺。亞伯那戰馬受驚立起,他趁機從馬上飄飛下來。長劍一舞,周圍空間立被密不透風的劍幕所籠罩。亞伯舞動劍幕,向暗雷騎士壓了過去。
暗雷騎士夷然不懼,拔起巨劍,便如同一顆漆黑隕鐵般強硬地撞進亞伯的劍幕里,當即爆起一陣金鐵交擊的聲音。
兩人轉眼戰成一團,劍風四溢,源力互撞,兩人間不斷閃爍著劍光電火,看得敵我雙方皆呼吸急促。
若拉暗暗心驚,亞伯明明點著源力等級的優勢,卻和一個只有十三級的騎士僅戰成了平手。對方源力的確不及亞伯,但經驗之豐富,眼光之老辣全然不是亞伯可比。而且這人肯定習慣了戰場爭雄那一套戰法,巨劍每每泛起慘烈無比的氣息,招招直逼亞伯要害。
相比之下,亞伯的劍術盡管要高明些,卻輸在了氣勢上。反而被對方逼得有些手忙腳亂,只看這名騎士,便知道那個叫黑格斯的指揮官有多棘手。若她和黑格斯比拼,大概形勢就會和眼下亞伯一般。不,恐怕比亞伯還要更加狼狽一些。
不知不覺間,若拉握著長劍的手已經泛起了青筋。
坡下,亞伯身上光焰陡然一亮,長劍如閃電般連斬十幾記。密集的劍鳴匯聚成一聲爆響,源力碰撞的風暴將雙方都推了開去。亞伯立定,長劍前指,不敢掉以輕心。暗雷騎士身上的盔甲出現幾道白痕,顯是亞伯的杰作。黑格斯哈哈一笑道:“回來吧,你輸了。”
雖然暗雷騎士輸了,可亞伯和若拉卻無半分喜色。整整四個等級的差距,亞伯卻只是小勝,甚至連讓對方見血的機會都沒有。這要是生死決斗,勝負如何卻是一個未知數。要命的是,像那樣的騎士還有八名之多。
黑格斯看也沒看亞伯,抬頭看向坡上的若拉道:“你考慮得如何,美麗的小姐。如果不打算接受本人挑戰的話,那么就讓我們用軍隊來決出勝負吧。只是那么一來,死的人可就多了。”
若拉神色數變,她自問沒有必勝的把握。若下場的話,徒然讓黑格斯打擊士氣而以。還不如趁現在軍隊士氣還在,又兼亞伯小勝,便在這片自己選定的戰場和黑格斯來個一決勝負好了。可如此一來,確如黑格斯所言。此戰過后,不知道有多少戰士能夠離開。
就在若拉貝齒緊咬,要下命全軍突擊的時候,一個聲音卻從她身后響起:“黑格斯團長堂堂一個大男人,卻要和若拉小姐一位女士動刀動槍,實在不是一位騎士所為。不如這樣吧,讓我和你比一場,不知道黑格斯團長以為如何?”
若拉朝后看去,幾匹戰馬從軍隊的另一邊馳來。那當先一匹戰馬上,正是披甲提刀的艾倫。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終是趕到!艾倫來到若拉的身邊,對若拉輕輕點頭,接著上前,居高臨下地看向黑格斯。
黑格斯臉色一變,苦笑道:“艾倫男爵,你來得倒是快。”
“我再晚來一些,可就趕不及參加了。黑格斯團長,我剛才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是否接受你一語可決,若我輸了,我保證深海鱗姬立刻退走。這樣你放心了吧?”
若拉看到艾倫,心中懸著的那塊石頭當下放了下來,也跟著道:“艾倫男爵的承諾,便等若我的承諾。”
坡下黑格斯和亞伯聞言,臉色各盡不同。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