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宮偏門,格里佛大公止步。皇帝揮了揮手,兩人便分道揚鑣。
進了皇宮,大帝輕自熟路,徑直往星羅院而去。星羅院,取的是繁星可羅之意,此院十宮百房,是為皇帝妃妾的起居所在。大帝來到嘉麗王妃的房間,推門而入,王妃正背對著他,站在窗前,看著無邊夜色似在發呆。
“沒睡?”大帝問。
王妃點頭:“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
“賜死。”轉過身,嘉麗王妃一臉平靜地說:“我們那位外賓居處,四下不見半個黃金衛。肯定是你授意,特意留給我勾引那個男人的機會。”
“你既然知道,還往里面鉆?”大帝頗為無奈地說。
嘉麗王妃笑得明媚動人,可眼中卻無半分笑意:“你既然已經布好了局,我如果不往里面鉆,那不辜負了你一番苦心么,陛下。”
大帝無語。
王妃繼續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愛我。你愛的,只是露莎。你把我娶進這皇宮里頭,也不是因為我長得像露莎,而是拿我當成疏遠你那寶貝女兒的借口。你愛露莎,更愛露茜。疏遠自己女兒,讓公主受到冷落,這是你保護她的一種方式。你愛她們母女,可你獨獨不愛我。”
“就連今晚,你故意布局,也不過拿我當一回工具,好替你女兒試那男人。我認了,陛下。你要我作工具,我便作。別說是個男人,就算你要我和一條狗上床,我也不會皺下眉頭。”嘉麗王妃眼角一濕,道:“我只求你,賜死。”
大帝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女人。
嘉麗王妃與他對視,帝皇無情,她早懂這個道理。可皇帝的臉色卻逐漸轉柔,他走到窗邊,喃喃道:“我知道你恨我,恨露茜,更恨這個皇宮。嘉麗,我都知道。這些年,也實在難為你了。等這次慶功宴過后,我會對外宣稱你病逝。至于你,我會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可自從之后,你得換過另一個名字,更不能進入黃金之城半步。”
嘉麗王妃身體一震,不可置信地問:“真的?”
“當然。”皇帝嘆道:“事實上今晚你如果和艾倫真發生點什么,我便打算以此為借口廢妃。現在,只不過另尋他法罷了。”
嘉麗王妃擦干了眼淚,首次真真正正對眼前這個男人一躬到底:“感謝您的仁慈。”
皇帝苦笑,受落下這記嘲諷。突然,他微微動容,轉身看向窗外。
窗外夜色更深,墨云翻涌,一如那漆黑夜色下的汪洋大海。看著窗外,皇帝突然道了聲:“有趣。”
嘉麗王妃抬頭看去,卻看不出哪里有趣。可惜她沒正對皇帝,否則就會看到此刻大帝的雙瞳,于瞳孔深處燃起一縷金色的火焰。于是從這雙金焰斗生的雙瞳看出去,天地大有不同。
落在嘉麗王妃眼中黑壓壓的天空,在大帝眼里卻是波瀾暗生,驚雷四起。天空中源力跌蕩起伏,如怒海驚濤翻騰不休,氣象磅礴。便在此時,有一氣沖天。那道氣勢帶著煌煌炎意,撞進虛空天海之中,當即如一朵火星落入了汪洋中,生生將一片怒海催成了火海!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有點意思……”皇帝淡淡道。
從他雙眼看去,皇宮上頭這片天空已成火海,火海中又有諸多顏色較深的流瀑洶涌奔馳,途中相遇,兩瀑疊成一道,十瀑疊成一股。層層疊疊之下,終于那焚天氣機沖起處匯成最后一瀑。這最后一道火瀑自虛空垂落,傾瀉而下。挾萬均之勢,如奔牛沖馬,浩浩蕩蕩地落入皇宮某處。
天火成瀑,初落時粗如山峰,漸而消蝕。片刻后只如合抱之木,到最后僅剩一線。然而火瀑由粗而細,色澤卻由淺逐深。那只余一線時,色澤濃烈近赤。大帝意識稍與之輕觸,既覺一股滔天熱浪撲面而來。他嘖嘖稱奇,自語道:“斗生天火也就罷了,難得的是還不貪心。趁虛空交感,將這天火去粕存精,倒算是有些遠見。”
嘉麗王妃終是忍不住,問:“發生什么事?”
“有人晉階,感應到虛空源力的存在,引得異象。當然,你是看不到的。實際上,這黃金城里能看到這番異象的人也委實不多。”大帝感慨道:“很久沒看到晉階時引動異象了,而且這手天火垂瀑,倒有些當年那位皇帝虛空天火的味道。只不過那位至尊引動的虛空天火可不只這么點,千瀑成河,萬江匯海的景象,大概很難重現了。”
“不過那個小家伙不過進化出一個源力基盤,就有這番氣象。嘿,聯邦那邊早晚跳出又一個上.將來,沒跑了。”
嘉麗王妃為之動容。
雖說這些年給當成金絲雀般養在皇宮里頭,但耳濡目染,對于地球聯邦這個盟友,以及約頓星域那邊的死敵,許多事情皆有耳聞。她自然知道,聯邦百萬師里頭,也不過四位上.將,兩名元帥。近十年來這個盟友倒是出了不少人才,可那里面除了一個驚才絕艷的溫莎貝洛之外,卻還沒誕生上.將級的人物。
上.將以下,凱瑟琳已經算得上備受關注,卻也末曾突破三十級大關,成為聯邦第五名上.將。
現在,眼前這個男人竟說那引起異象者,潛力至少直達上.將,這就是一件不簡單的事了。若非這事出自此人之口,嘉麗王妃斷不敢相信,皇宮里竟然有這號人物。至于是誰,當真一目了然。
想現在皇宮中的地球貴賓,凱瑟琳久末突破,應當不是她。其它幾人,也自不像。算來算去,除了今晚自己處心積慮去勾引的那個年青人之外還會有誰?
此刻,艾倫的房間外,凱瑟琳雙手環胸靠在墻邊,卻不敢去推門,好看看門內的動靜,自然是怕打斷艾倫。她雖無法像大帝那樣直接看到虛空異象,但看不到,至少感覺得到。以少將的敏銳洞察力,那會感覺不到此刻這片宮殿上空的源力正如熱鍋沸湯般翻騰不休。
像艾倫這樣晉階個覺醒者,便生出偌大動靜的絕無僅有。凱瑟琳想來想去,也就只有當初溫莎貝洛晉階時才有這番氣象。凱瑟琳沒有親見,只聽魯森偶然一次談及貪狼元帥的晉階,這位聯邦老將只說了一句話:“山崩地裂,月隕星垂。”
縱使有夸張之嫌,可也不難想像,當年溫莎貝洛晉階得生出多大氣象,才當得起魯森這句話?
可那次晉階,是溫莎貝洛突破三十級大關引發的動靜。那一日后,第二天聯邦便授與元帥之職,成為繼卡普羅之后第二位元帥。晉升最快,年紀最輕的貪狼元帥!但艾倫今日不過突破覺醒者而已,便已經引起一番異象,凱瑟琳心里已經肯定,至少這個家伙沖擊三十級大關該不是問題了。
凱瑟琳嘴角微微一揚。
腳步聲起。
貝爾摩德三名從者從廊道現身,卻是感應到艾倫這邊突破在既,源力跌蕩,忍不住過來看個究竟。一見凱瑟琳守在門口,哈勃把貝爾摩德往前一推,三人里,也就貝爾摩德還能和凱瑟琳說上幾句話。哈勃是加圖人,總覺得跟一個聯邦少將搭腔百般別扭。而且這個女孩雖掛著少將的軍銜,但一雙眼睛如冥河波濤,深不見底。哈勃打死也不相信凱瑟琳的實力真的就只是個少將。
聯邦少將他也見過一些,那些將軍全然無法和這個少女相提并論。
哈勃不愿搭腔,蘿拉和凱瑟琳之間更有那么一些芥蒂。于是貝爾摩德當仁不讓,他嘴巴剛張,凱瑟琳就搖頭道:“別問,我也不清楚里面的狀況。等他完成晉階,自然就會出來。”
貝爾摩德點了點頭。
屋內,艾倫張開了雙眼。以他為中心,一圈火紋忽的擴散開去。于是床鋪軟被、衣柜矮幾、壁紙掛畫,在這圈火紋漫過之后,皆成灰稿!片刻后,艾倫才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滿室成灰,哭笑不得。他站了起來,手背上那片炎紋突然漫過,轉瞬之間,便蔓延全身。炎紋一閃,便隱沒消失。瞬間,房間里憑空氣出一圈氣浪炸了出去,更把那些個門窗玻璃通通炸碎。
屋外的人怕艾倫出了什么亂子,房門被他們推開,凱瑟琳幾人魚貫而入,看到整個房間如同經歷了一場大火洗禮般,目瞪口呆。凱瑟琳還算鎮定,淡然道:“動靜可真夠大的,刻印進化了?叫什么?”
艾倫念頭一動,刻印之名自然在腦海中浮現,他微笑答道:“萬象灰燼。”
“萬象灰燼?”凱瑟琳瞇眼,當念出這個刻印名稱時,她體內源力隱隱鼓動,蛇蝎女帝的刻印更在靈魂深處生出共鳴,幾欲自行浮現。這種現象從所末有,她又忍不住問了句:“有什么名堂?”
艾倫淡然道:“管他森羅萬象,我自一刀成灰。”
“森羅萬象,一刀成灰……萬象灰燼!”凱瑟琳喃喃念道:“這么霸道的刀,你經受得起?”
“經受不起,我現在早和這滿室灰燼一般了。”艾倫喟然嘆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當引動虛空天火,又凝火成瀑一線垂落時,那其中兇險實難用言語描述一分。所幸他還有些運道,受落了那至精至純的一線天火,因此才成就了這新生的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