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這位少爺,我不是故意想浪費時間。”米羅神父拍拍自己的腦袋說:“畢竟這些事太久了,總需要一些其它什么東西把它們聯系起來。好吧,照你說的,咱們直奔主題。”
“那天,老亨利和莉莉鬧得不可開交,都找我去評理。我處理完他們的事后已經是晚上,回到教堂就看到了他。沒錯,阿基米德。”米羅神父指著左側第二排的椅子說:“當時他就坐在這里,樣子看上去很沮喪,我問他有什么煩惱的時候,他去拉我去喝酒。”
“他喝了很多,眼神很憂郁,就像心里有一個解不開的結。他說自己愛上了一個女人,我問他有多愛,他說勝過于自己的生命……”
米羅突然全身一抖,教堂中的溫度似乎平白下降了兩度。一股寒意從腳冒起,讓他打了個激靈。
艾倫低著頭,于是教堂中的燈火在他臉上只留下了一片陰影。那片陰影里,米羅神父突然看到有兩點紅光亮起,猶如煉獄之門打開,深淵的惡魔睜開了那血腥的雙眼。米羅神父一把坐倒在地上,吃驚地看著艾倫。
“他說謊!”艾倫突然抬頭一聲暴喝,以他為中心,一圈無形的源力波動推了開去,將教堂中那幾排可憐的椅子全數震暴壓散!
艾倫雙眼如同要噴出火焰來般,紅色的瞳孔猶如巖漿轟隆沸騰!
“如果他真的愛那個人,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又為什么要拋棄她!”艾倫大叫,音波震得教堂中所有窗戶嗡嗡作響。
門開,少尉緊張地鉆了進來。看到教堂一片狼藉,不由一怔。剛看向艾倫,剛想上前,艾倫舉手道:“我沒事的,少尉。”
“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少尉瞪了米羅一眼,顯然以為是米羅激怒了艾倫。
米羅無辜地攤了攤手。
艾倫深深吸了口氣,壓下胸腔中那團幾乎要噴發出來的火焰,說:“是我失態了,很抱歉神父。這里的一切損失,我會賠償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神父喃喃道,他拍了拍屁股站起來,看了艾倫一眼道:“恕我多嘴說一句,這位少爺。有時候,離開自己心愛的人,或許也是一種保護。”
艾倫身體輕輕一震。
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難道說父親丟下母親自己離開,是有什么東西或人威脅到他們?可為什么那個男人一點也沒透露給蘭妮知道?
這個答案,或者只有阿基米德自己清楚。
“神父,關于他,你還知道多少?”艾倫問。
米羅神父歪了歪腦袋,說:“很多,畢竟我認識他超過了十年。”
“很好,我希望你可以把知道的事全部告訴我。”
米羅神父露出為難的表情:“這位少爺,那可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說得清楚的。而且,會耽擱我不少時間。”
“我會付你應有的補償。”
“這個,老實說您剛才答應我的報酬,已經足夠我愉快地過上幾年。你知道的,在這個該死的地表,誰也不知道幾年后會怎么樣。所以我不需要其它的補償,只要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我樂意和你分享關于阿基米德的一切。”米羅神父殷切地看著艾倫。
艾倫皺眉:“希望這個請求我可以滿足你,說說看吧。”
“很簡單,我聽說巴比倫是人間的天堂。所以您看,如果您可以讓我住進天堂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
“神父,巴比倫未必是天堂。”艾倫道:“不過關于這點,我倒是可以幫忙。”
艾倫的手上,還有15個名額可以指定地表居民移居到巴比倫。那是死亡擂臺優勝的獎勵之一,不過名額有限,艾倫不想把它隨便浪費,于是又問:“不過你得告訴我擅長什么,巴比倫上不養閑人。”
“如你所見,我是一位神父。傳播主的福音,引領他的教民投向他的懷抱是我的責任,也是我最擅長的東西。”米羅神父甚至轉了一圈,張開雙臂道。
艾倫搖頭:“這還不夠,那上面我想不會缺少神父這種神職人員。”
米羅神父的表情跨了下來,他來回踱了幾圈步子,最后停下來道:“好吧,我還是一名軍醫。曾經是,不過我并非那種治療創傷的醫生。我醫治的,是心靈上的創傷。”
“也既是隨軍心理顧問?”艾倫點頭:“好吧,勉強合格。可你現在……”
“該死,我不過愛喝酒了一些,他們就說我醺酒,還懷疑我的資質,最后把我從軍隊踢了出來。”米羅神父惱怒道:“要不然,我哪用去當什么神父。但怎么說都好,這兩個職業畢竟還有一些共同之處,不是嗎?”
“那就這樣吧,明天我會回巴比倫去。不過需要一些必要的手續才能把你接到巴比倫去,那大概要幾天的時間。”艾倫頓了頓,又道:“我得警告你,神父。如果將來讓我發現你對我所說的一切不是真相,就如我之前說的,你會發現巴比倫未必是天堂。有必要,它也可以變成地獄。”
米羅神父訕笑道:“這是當然。”
艾倫朝大門走去。
“請稍等。”米羅神父叫道。
艾倫回頭,神父正色道:“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建議你們明天才離開。不過鎮上沒有旅館,教堂鐘樓旁邊倒是有個小閣樓,我收拾下還可以住人,休息一晚應該沒有問題。重要的是,阿基米德曾經在那住過,不知道你……”
“那就麻煩你替我收拾下。”艾倫道。
米羅神父眼睛一亮,笑容滿面說:“那你該不會吝嗇付我一些寄宿費吧?”
這個愛錢的老家伙!艾倫忍不住在心中暗罵。
夜幕下的巴比倫燈火通明。
金翼大街和威廉大道交匯于黎明廣場,這兩條主要干道將中心城區劃分成四個大區、16個小街區。黎明廣場一帶無疑是中心城區最為繁華的地帶,在黎明廣場附近,就有聯邦議院、金色之鷹商業大樓、歌利亞大廈和維納斯酒店這樣的地標性建筑。
由此而輻射開來的,是林立的建筑群、龐大的交通網絡、繁華的街道以及各種大型公開設施。哪怕是在夜色之下,街道兩邊的路燈,高樓大廈的霓虹燈以及車水馬龍穿梭不息的各色流光,讓黑夜下的巴比倫猶如一幅色彩艷麗的浮世繪,處處展露著繁華的氣息。
巴比倫上的居民都以自己住在浮空島為榮。
古曼也不例外。
他是一名黑人,盡管聯邦政府在成立之初,就打出“消滅種族、膚色歧視”這樣的口號。可事實上,黑色人種仍很難在聯邦政府這個龐大復雜的行政網絡中擔任高官要職,像古曼這樣能夠成為一個行政區的地表檢察官委實不多。古曼平日里工作的地點多在地表,可如今距離圣誕節已經不到十天,他自然也獲準返回巴比倫和家人團聚,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在今天下午,他便已經搭乘交通飛艦回到巴比倫,晚上則是出席了一個重要的官僚宴會。此刻回到位于第11街區的家中,已經十分疲累。善解人意的妻子早讓人放好了熱水,沐浴之后,古曼隨口叫道:“我的浴袍呢?”
浴室外人影晃動,一個女傭捧著浴袍鉆了進來:“先生,您要的東西。”
“放下吧。”古曼朝女傭看了眼,對方很年輕,大概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粟色的頭發端莊地盤在腦后,那洋溢著青春光澤的臉孔讓古曼感覺自己已經不再年輕。
“你是新來的?”
檢察官不是大貴族,自然請不起管家和成群結隊的傭人。古曼的家里只有一個女傭,但那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而非眼前這個年輕的少女。
少女點頭道:“維利女士生病了,女主人讓她休息幾天,由我暫時代替她工作。”
“知道了,你出去吧。”古曼揮了揮手。
在穿上浴袍的時候,年輕女傭的身影一直在古曼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那樣年青的身體,簡直就是一團火焰啊,古曼在腦海中呻吟道。
他穿著浴袍走了出去,來到書房。房間的溫度適中,桌子上已經放著一杯飄著熱煙的咖啡。古曼暗贊一聲,這個小女傭干起活來可比維利機靈多了。
不知道她在床上,是否比維利更有勁?古曼想,然后坐到了書桌前。他的工作可不只地表檢察官那么簡單,他還是一個中間人,一個替上頭的大人物傳達某些指令的角色。就像不久前,一位大人辛苦在地表栽培的武裝力量被人秘密襲擊。古曼得到消息的時候,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通知上級,只能立刻把消息送到地表。
可惜,那支武裝力量還是叫人給端了。而端掉這支地表軍隊的,則是另一位誰也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所以古曼的上級只能啞忍,卻把氣撒在了檢察官的身上。
回想起剛才在宴會上,自己受到的冷落,古曼不由緊了緊浴袍。或許自己得給上司寫封密信,畢竟這次并非自己失職之過。
燈光將古曼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古曼并沒有留意到,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