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比?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名字。
余則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熟悉歸熟悉,他真的記不得這個名字代表的人與事了。
做為一個兩次進入過這個世界的老玩家,余則成只能微笑著點了點頭:“午安,兩位。”
小草原精靈還是注視著自己,似乎是在想著什么,又似乎是在確認什么:“桃樂絲,我好像在那兒見過你,先生。”
余則成想了想,然后只能報以歉意的笑容:“我記不得了,也許只是曾經街道上的一瞥吧。”
“……也許吧。”叫托比比的草原精靈女性微笑著點了點頭,她那盤起的長發用發簪固定在腦后:“您還沒有告訴我,您的名字呢。”
余則成想了想,最終給了一個名字:“弗里德里希。”
“弗里德里希,先生,您有一個好名字。”托比比微笑著說道。
余則成笑了笑——這是一個再冷不過的笑話,弗里德里希代表的是瘋王的名字,這似乎是一個可以被稱之為詛咒的名字,任何腦子沒有進水的原住民都不會給自己或是后代取這個名字,也只有玩家……但就算是玩家,多少也會顧忌一下,畢竟被原住民敵視可不好受。
“我真的,像是在哪兒見過您,弗里德里希先生。”叫桃樂絲的小家伙這么說道。
而她的女伴扯了扯她的手:“親愛的,我們要走了。”
“……好吧。”
最后看了一眼余則成,這個小家伙跟她的同伴與余則成道別之后,轉身離去。
余則成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的他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一聲,有如洪鐘。
二聲,有如暮鼓。
三聲,余則成抬起頭,不介意自己突然轉變為坐在戰馬背上的管家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戰甲領子,身邊的士兵們正走在街道上,一如第四次開放時代的那段血雨腥風。
街道旁的絞架上掛滿了反抗者的尸體,他們之中有原住民,也有外鄉人,而更多的,是那些螳臂當車的貴族。
“錢管家,您應該勸一勸陛下。”有中年人騎著馬來到余則成的身旁,這是一位獨眼的男人,穿著戰甲,卻不改其紳士本色:“抵抗者的確該死,但那些孩子……”
“將軍,反抗者的后代也會是反抗者,這一點就像是貴族的后代也會是貴族那樣,既然他們的身上流著所謂的藍血,那就應該讓他們為之付出代價,這是戰爭,一場改變這個世界未來的戰爭,而不是你我曾經參加過的茶會。”余則成微笑著說道,一如以往的回答。
“錢管家,我們不應該將所有人都推到我們的對立面上去。”這位中年人似乎還在道義與理想的邊緣掙扎著。
“難道您覺得我們給予他們愛與擁抱,他們就能夠成為我們的朋友嗎,將軍,人類很難互相理解,這一點請您無論如何也要明白。”余則成搖了搖頭。
米勒·多拉,一位真正的紳士,高潔的騎士,這位恩格斯家的騎士為他的主家服務,直到他的軍團在聯軍的攻擊下完全的損失掉……“米勒將軍,相信我,我們和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和平的可能,只有殺戮才能夠解決一切的仇與怨。”
余則成伸出手拍了拍這位中年人。
后者嘆了一聲,點了點頭,最終控著馬退下。
余則成也嘆了一口氣,最近這段時間,他總是會陷入這樣的意志鑒定陷井,他必須和以前那樣,完美的復刻往日的情節,要不然名為‘弗里德里希·馮·恩格斯’的惡意思念體就會越發的壯大。
痛苦太多,收獲太少。
每一次的鑒定,對于余則成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因為他見到了太多的痛苦,見到了太多的遺憾,見到了情同手足的友人因為立場分歧決戰沙場,見到了相愛的戀人因為理念不同而以死相拼,更見到了高潔與卑鄙的人為了同一個夢想而走到一起。
從年輕的時候開始,余則成就夢想著能夠讓世界大同,因為現實再好,也有些許不公。
而當年紀漸長,見到了太多的外星文明走在錯誤的道路上,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眼中的不公,已經做到了大多數情況下的公平。
于是,才有了在這個世界里與志同道合的人們站在一起,改變這個世界。
只可惜,最終所有的友人,還有所有的敵人,都只不過是貴族眼中的棋子。
瘋王的軍勢越盛,加入其中的卑鄙小人也就越多,而高潔的人們不是被排擠出去,就是被迫害到改換門庭,那些投機者只懂得吹噓,他們甚至連排兵布陣都做不到。
他們想要收獲勝利的果實,也以為來的早能獲得的更多,卻沒有想到彼此來的太早了,早到那怕將果樹砍倒,也只能收獲一些酸至澀口的果子。
余則成嘆了一口氣,身旁的景色已經變幻,不再是鮮衣怒馬的年輕人拿著劍,而他的面前,曾經的貴族,如今的瘋王已經徹底的癲狂,他下了命令,要處決城中所有的戰俘和平民,將他們的尸體調制成活死人軍團。
最終,做為管家的錢之江只能選擇暗殺自己的主人。
因為他已經不再是他的主人了,恩格斯家的弗里德里希已經死了,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有被殺戮與痛苦所扭曲了心智的可憐人兒。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就像是先賢說的那樣,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這不是午后的茶會,更不是快樂的表演,而是一場需要所有人都要做到眾志成城的合唱,沒有誰能夠逃脫。
就讓我來為他背負這一切吧。
當弗里德里希的腦袋落下,錢之江放走了最后的草原精靈奴隸,讓他們帶著瘋王的腦袋去城外投降,而他帶著自己主人的尸體,從密道逃離城市。
然后,將它安葬在了山腰上,沒有墓碑,沒有禱言,更沒有人為他哭泣,有的只是那面旗幟下的分崩離析。
余則成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的他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一聲,有如洪鐘。
二聲,有如暮鼓。
三聲,余則成眼前的事物仿佛在消退,就在街道上的影像扭曲到極致時,他的眼角突然有了那個叫桃樂絲的少女的身影。
“弗里德里希先生,你怎么了。”她這么問道。
一如當年剛剛進入這個游戲,風華正茂的他與小巧可愛的她在街道上的一次偶遇。
沒有言語,也沒有微笑,有的只是那最漫不經心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