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給天刀畫的人
房門關上。
陳小練看著這已經是第二次來到的房間的擺設，心中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那個死胖子要挾，如果不是在房間里拿起了那幅古畫……
陳小練走到廚房里，自己找了杯子，在水龍頭上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掉，走回客廳里，坐在了沙發上。
“說吧，現在我們談些什么？”
天刀并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會成為現在……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覺醒者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陳小練也沒回答這個問題。
“好吧。”天刀的語氣似乎有些頹然：“也許這個問題問得太深了些，或許這是你最大的秘密吧。我并沒有想窺探你秘密的意思，這是……這也算是滿足我最后的一個心愿。”
陳小練依然沒說話。
天刀卻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
“……當年，我意氣風發，帶領著那幫老弟兄，縱橫在一個個副本里，一次次的成功，然后進入了零城，我們的實力越來越強——不，準確的說，是我的實力越來越強，為了團隊的未來發展，我挑戰了零城里的常駐團隊，之后一系列的艱難險阻，最后終于得到了其他常駐團隊的承認，讓刀山火海獲得了零城常駐團隊的資格。
當時，我一直很激動。我認為，我為自己，或者說是為了團隊里的兄弟們，謀得了一個長遠的安寧和穩定。零城，在當時我的看來，毫無疑問，是這個游戲世界里最安全的地方。”
陳小練聽到這里，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一個避難所？”
“沒錯，就是一個避難所，一個……世外桃源。”
“然后呢？”陳小練不動聲色問道。
“然后……我當然是想錯了。”
陳小練注意到，天刀用的詞是“當然”。
斬釘截鐵的“當然”！
“開始的時候，在零城里似乎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如同我想象之中的那么好。這里很安全，雖然也有競爭，但至少，一切都在我們自己的掌控之中，我們至少是自由的——看上去好像是這樣的。
但是很快，我漸漸的感覺越來越不痛快。
我們在這里，是一個避難所，可又何嘗不是一個牢籠？
這個地方是安全的，外面的世界是危險的，我們只需要躲在這里不出去就好了——不出去！這和坐牢有什么區別？
而且，在外面我們要受到世界主系統的掌控。
在這里，我們何嘗又能逃出零城系統的約束？
自由？這個東西，至少在零城里，我沒感受到多少。”
陳小練沒說話，他在仔細的聽。
他敏銳的感覺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了解零城的機會。
從零城的頂尖S級高手的口中，從一個常駐團隊的團長的口中，聽聽零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機會。
天刀的話在繼續。
“……如果說零城是安全的，是避難所，我首先問了我自己一個問題……那么當初最早的時候，零城是怎么產生的？”
陳小練故意笑了笑：“是怎么產生的？”
天刀嘆了口氣：“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零城里，包括元老會里的人，每個人的說法都一樣……雷同，卻又含糊。
大家的一致認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強大的覺醒者，為了逃出主系統的約束，經過了艱難險阻，創建了零城這么一個世外桃源……這是一個偉大的開創性的成就。
但是，到底創建者是誰……我們不知道。
還有那些創建者后來又跑到哪里去了，為什么沒有留在林成立——我們也不知道！”
陳小練默然了。
在這件事情上，他可能比天刀知道得更多一些。
天刀忽然問了陳小練一個問題：“你搬過家么？”
“呃？”
“搬家。”天刀冷冷道：“就是你之前住一個房子，然后搬家，換了一個房子。”
“呃……怎么忽然問這個？”
天刀冷笑道：“搬家這種事情，或許很有意思。你仔細想想：假如你有一個房子，你卻要搬家離開這個房子……那么，至少可以說明一個問題吧。”
“說明了什么問題？”
“說明，這個房子不夠好。”
陳小練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如果我們把零城看做是一個房子……那么當初第一批房子的主人，卻為什么離開了？搬家了？那么豈不是就說明，在第一批主人的眼里，這個房子……還不夠好！
也許，他們找打了更好的房子？更好的避難所，更好的世外桃源？
不然的話，他們為什么會離開？
難道這個房子不夠好？不夠安全？”
陳小練想了想：“這個解釋有點意思，不過……也許是他們并沒有想搬家，而是……也許他們死掉了呢？”
天刀笑了：“死掉了？好，那么問題就更多了……他們死掉了，怎么死的？為什么后來的零城里的人，一個都說不明白這件事情？好像大家都對這件事情不甚了解。
還有就是……既然零城是一個避難所，可為什么避難所里的人還會死？
如果避難所里的人還會死的話……那么豈不是，這個避難所，根本就不安全！”
陳小練再次沉默了下來。
“你上過戰場么？真正的戰場。”天刀冷冷問道。
“副本里上過戰場……冷兵器的。”
“我上過真正的戰場，不是副本里，而是真正的。我成為覺醒者之前，我是一個當兵的。”天刀哼了一聲，卻用一種很鄭重的語氣緩緩道：“在戰場上，我有過一種體驗。我們會親手給自己挖貓耳洞，挖避難所，挖避彈坑，做防御掩體……
戰場上，我會放棄我自己親手挖出來的掩體或者避難所么？
當然不會！
除非是……這個掩體已經處于危險的狀態！除非我很清楚，這個避難所根本無法避開敵人的炮火！
這個時候，我才會離開！
那么……我想，當年創建零城的那批人……也許，和我是同樣的想法吧。”
陳小練很吃驚！
他吃驚得甚至都說不出話來了！
天刀當然并不知道傘先生那一批人的故事。
但是，僅僅憑借著這幾個邏輯上的猜測，他居然就把傘先生對于零城的解釋，推測得八九不離十！
這已經非常接近于傘先生所說的真想了！！
零城……并不安全！
“所以你……決定做點什么？”陳小練問道。
“是的，我費了那么多心思，做出那么多努力，才讓我們這群兄弟進入了零城，得到了常駐團隊的資格……我可不在乎什么狗屁零城的常駐團隊的資格有多榮耀。
我在意的是，我想為我自己，為我的子孫，為了我的兄弟們，找到一個安全的出路！
一個未來！一個不用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的未來！
開始我認為零城就是我要找的。
但是后來，我越來越發現零城不能滿足我的這個目標。
于是，我開始了新的尋找。
我在想，那批最早創建零城的人，去了哪里？也許……答案就在他們的身上！”
陳小練嘆了口氣：“你……找到了那幅畫？”
天刀沉默了一下，終于承認：“是的，我找到了那幅畫。”
陳小練追問：“那幅畫，你是從哪里找到的？”
天刀苦笑：“在一個副本里，我遇到了一個非常強大的對手，一個甚至連我出盡全力都無法戰勝的一個對手。
那個家伙應該是有機會殺掉我的——這話雖然說起來有些泄氣，但事實就是這樣的。
當時的我，雖然已經是S級，但我不是他的對手。
至少，我勝不過他。
當時我們看上去是打了一個平手，但是，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就是：他似乎能殺掉我，只是卻沒有這么做。
后來，在我幾乎力竭的時候，他忽然住手，然后問了我一個問題。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問我：若是現在就死在這里，你會覺得遺憾么？”
陳小練愣住了。
他的臉色變得很古怪。
這……算是什么問題？
“對方是……玩家？”陳小練問道。
“你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最強大的覺醒者都在零城里了，還能勝過你的對手，我想，應該是玩家陣營的吧。”陳小練推測得很篤定。
天刀仿佛沉默了會兒，卻做出了一個奇怪的回答。
“也許……是吧，只是我并不確定。”
陳小練再次愣住了，過了半晌，他才問道：“然后呢？”
“他問了我這個問題后，我回答：我遺憾的是，沒有能給我的兄弟們找到了一個安全的歸宿。
而他聽了，繼續問我：你是零城的人，難道在你看來，零城還不夠安全么？”
陳小練眼睛一亮：“你怎么回答的？”
“我回答：一個牢籠一樣的鬼地方，安全個屁！”
“再然后呢？”
“再然后……”天刀的語氣忽然變得捉摸不定，他低聲道：“再然后，他居然就放過了我。而且送了我一件東西。”
“那幅畫？”
“是的，就是那幅畫。”天刀的聲音有些茫然，也有一些無奈：“他對我說：你是我見到的零城里的人，唯一一個腦子還沒壞掉的。
然后他給了我那幅畫，問我：想不想找到一個真正的安全的歸宿？
我問他：零城好么？
他說他也不知道，只是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比零城要更接近真相。”
陳小練的瞳孔收縮，胸膛起伏：“你收下了那幅畫？”
“當然收下了，那個時候我已經戰到了力竭的程度，若是不答應的話，我多半就要死掉了，所以我為什么不收下？只不過，他放過了我后，卻還留了一句話給我，他說：這幅畫只是一個線索，可以幫我找到另外一個線索，而另外一個線索，是……一把傘。
如果我能找到那把傘，也許就距離真相更近一些了。”
一把傘！
陳小練強忍著心中的沖動，沉聲道：“那個……給你畫的人，是誰？”
“……”天刀再次停頓了幾秒鐘：“我不知道他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