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螺旋形狀的樓梯往下滑了一會兒，穩穩的停住。讓陳小練意外的是，這樓梯往下滑的時候，人站在上面絲毫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晃動，和眩暈感。
他忍不住看了吉布斯一眼，吉布斯不等陳小練開口問，就主動道：“零城的技術，別問我原理，我沒法用一兩句話解釋清楚。總之，零城的技術超越我們的認知太多，它用了某種技術手段，消除了旋轉的離心力，還有克服了重力的感覺，所以……你懂的。”
走下樓梯后，這旋轉樓梯自動上升回去，天花板上也緩緩封閉起來。
周圍是一個空曠的原型房間。
中央則是一個操作臺。
“這里是地下三十多米。”吉布斯走到了操作臺上一邊操作著什么，一邊飛快道：“簡單的來說，魔方大廈名義上是作為備用機組的儲備而存在的。零城所有的機組——當然我說的是我們掌握的那些，而不是零城的程序——比如生態循環機組，能源機組，電子監控機組，甚至照明機組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這里建造了一套備用的，所有的機組都儲藏在現在我們所站位置的腳下……你們不用低頭看了，距離這里還很遠。最近的是照明機組，距離我們也還有二十米的深度。”
吉布斯的操作非常的快，他口中也飛快道：“其實，與其說這里是備用機組的儲備地，倒更不如說是，零城的研究中心。我們一直在這里致力于突破我們的技術。我們試圖更多的了解零城，了解它的那些程序的功能，破解那些技術，然后試圖復制出來，如果復制不了，就用我們所掌握的比較低的技術來山寨一套，盡可能功能接近的，當然，一直以來我們做的并不成功。”
說到這里，吉布斯的語氣忽然變得很低沉，他搖搖頭，苦笑道：“我在魔方大廈里工作了十一年。可越到最后，我就越消沉。在這里工作的人，時間長了，都會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為什么？”陳小練問道。
“因為……身為一個技術人員，一個科研人員，在這里會被零城的強大和領先，徹底粉碎掉你的自尊心和三觀。”吉布斯苦笑道：“你可以想象么，在這里待了十一年，我和我的同事們，沒有研發出任何一個成果。”
“不，你不是說你們復制了很多……”
“那只是在被動的接受零城的技術，明白么？”吉布斯忽然激動起來：“那是被動接受！不是技術研發！沒有一項技術是我們自己研發出來！
怎么說呢，我覺得我們做的所有的工作，就是等待……等待零城開放出一個個技術來給我們。
在它開放技術之前，我們無論怎么研究都無法掌握，甚至無法明白。
但是奇怪的是，每每到了一定的時候，我們無法研究明白的技術，零城就會在特定的時間，開放出來給我們。
我們任何努力都沒用，做到最后，就干脆乖乖的等著零城開放新技術來，我們照搬來用好了。
十一年，我在這里沒有做出任何研究成果總鏢頭的花姑娘！所有的成果都是被動的，都是等零城開放技術后，我們照著做出來就好了。
有的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就仿佛是在游戲之中，只是被動的等待著，級數到了，就可以點亮科技樹，不到一定時候，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點亮科技樹——所有的一切都得按照零城系統的步驟來進行。甚至我會覺得，仿佛一切都是它規劃好了的：什么時候可以給我們什么技術，似乎一切都是在它的安排之中。”
陳小練挑了挑眉毛。
一切都在它的安排之中——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句話，陳小練心中某個地方就狠狠的被觸動了一下。
“好了，沒時間抱怨了，趕緊執行你的計劃吧。”關山焦急的看了一眼時間。
“成就成，不成的話，著急也沒用。”吉布斯嘆了口氣：“我只有一個辦法，而且，不保證一定可行。”
說著，他仿佛終于完成了對操控臺的運作，用力一拍某個按鈕。
啪的一聲，很快，在這個圓形的房間中間，一個立體投影陡然閃現！
這是一個看上去憨態可掬的小孩子，淺棕色的頭發，看上去也就幾歲的樣子，臉蛋圓潤。這個投影出現后，投影出來的小孩子仿佛帶著喜悅的情緒，看向了吉布斯。
“吉布斯先生，你回來了！”
奶聲奶氣的聲音，也充分符合了它的兒童外形。
關山忍不住皺眉：“一個虛擬投影？ai么？這有什么特別的？我們蜂巢里也有一個，這種程度的智能程序，就是你最大的指望？”
“以你的智商我很難和你解釋。”吉布斯哼了一聲，卻走過去，蹲在了那個虛擬投影孩子的面前，就仿佛他并不是在面對一個虛擬智能投影，而是在面對一個真正的人類孩子一樣，和顏悅色的語氣笑道：“是的，我回來了，你最近怎么樣，亞當？”
亞當？
聽到這個名字，陳小練心中一動。
這個叫亞當的虛擬投影，卻忽然用眼神越過了吉布斯，落在了吉布斯身后的陳小練關山，還有緹娜的身上。
小孩子的眼珠子非常靈動的轉了轉，用孩子特有的那種好奇的聲音問道：“吉布斯……你身后，那個美麗的女士，是，你的妻子么？”
“是的，她是我的妻子，我答應過你，我有了妻子，就一定會帶來讓你見一見的，對不對亞當？這可是我們的約定啊。”吉布斯耐著性子和亞當交流。
說著，吉布斯扭頭看了一眼緹娜，緹娜立刻走了過去，也蹲在了亞當面前，細聲細氣道：“你好亞當，我叫緹娜。我聽吉布斯說起過你，你是一個非常聰明非常可愛的孩子。”
“你也非常可愛。”亞當嘻嘻笑了笑。
關山在非常焦慮的看時間，吉布斯深深吸了口氣，平時著亞當的眼睛，緩緩道：“亞當，上次我離開之前，和你說的那件事情，你后來有繼續做么？”
亞當眨巴了眨巴眼睛——不得不說，這個投影做的非常逼真，栩栩如生好一朵黑蓮花。然后用小孩子的嗓音笑道：“吉布斯，你走了之后，他們就取消了你的任務呢……不過，你是我最喜歡的人啦，我當然會幫助你的。所以你交待我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偷偷計算呢，雖然隱瞞了很多計算能力，但是我做的很小心，他們都沒有發現呢！”
“……好的，亞當果然是最聰明的孩子。”吉布斯笑道。
“吉布斯！”關山終于忍耐不住了，沉聲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和一個智能程序聊天么？在現在這種時候？！”
“別把亞當和你以為的那種智能程序相提并論。”吉布斯扭頭瞪了關山一眼：“我知道你們刀山火海蜂巢里的那個人工智能，我甚至你比更了解那個東西！我甚至參與了它那一代人工智能的編寫工作！哼……但是亞當不同！亞當可不是那種用計算模式模擬出來的人工智能，亞當，是一個真正的虛擬生命！”
眼看關山似乎還想說什么，陳小練卻上去按住了關山的肩膀，對他搖搖頭。然后陳小練對吉布斯道：“好了吉布斯，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關山是著急了一些，但現在時間也的確緊迫。”
“……明白了。”吉布斯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陳小練：“亞當不是一個人工智能程序，不能簡單的給他發布指令，他就會幫你做事情……他是一個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體，所以他有情緒，你明白么？就像真正的小孩子，會情緒化，讓他做一件事情，就要和他先打好交道，然后哄著他來進。”
說完，吉布斯對亞當道：“好了亞當，那么現在，就拜托你把我請你幫忙的結果，計算結果給我，好么？”
亞當皺眉想了想，然后小孩子似乎有些失望：“吉布斯，我們就不能先說個故事么？或者唱首歌好么？”
吉布斯深深吸了口氣：“抱歉亞當，現在真的非常著急，這件事情對我也非常重要，說故事什么的，下次，下次可以么？拜托你了。”
“……好吧。”亞當雖然難掩失望的神色，卻終于點了點頭：“既然是吉布斯你的要求，我當然不會拒絕的——畢竟可不是別人，而是我最喜歡的吉布斯呢。”
說完，這個小孩子忽然就坐在了地上，盤著腿，就像一個他這樣年紀的真正的小孩子一樣，掰起自己的手指來，很快，他一邊掰著自己的手指，然后，更多的投影顯現了出來！
一道又一道的投影，卻是一堆一堆的各種公式，各種運算，正在飛速進行。
陳小練發現，這個房間仿佛變成了一個徹底數字化的世界了，房間里到處充斥著投影出來的數字，而隨著數字的變化，陳小練忽然發現，房間里的這些數字的擺設位置，卻仿佛隱隱的有些眼熟……
這所有流淌的數字，若是站遠一些看的話……仿佛正是一個俯瞰的……
零城地圖！！
不，不是地圖，而是一個三維立體的投影！
一個又各種流淌的數字，組建起來了一個零城的三維立體投影！！
“他……在計算什么？”陳小練問吉布斯。
“計算出口的位置，不，準確的說，計算‘假如有出口的話，出口應該存在的位置’。”吉布斯嘆了口氣。
陳小練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醫毒雙絕，第一冥王妃。
“亞當，需要多久？”
“大概需要半首歌的時間，因為‘它’總是在不停的變化，所以每次要抓住它都很難呢。”亞當煩躁的掰著自己的手指仿佛在繼續計算什么。
“好吧。”吉布斯點了點頭，回頭看著陳小練等人：“好吧，現在我可以解釋一下我的方案了。”
“你剛才說，假如有出口……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即便零城的‘對外通道程序’真的被關閉取消了，但是，除了‘大門’之外，也應該是存在其他出口的——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的。”
“說人話！說能讓我們聽懂的人話。”陳小練無奈的嘆了口氣。
“好吧。”吉布斯抓了抓頭發，這個家伙仿佛再次化生為了技術宅，想了兩秒鐘后，吉布斯道：“那么首先，我們要明白，到底零城的‘對外通道’，這個東西是什么。
你們也許可能認為，它是很多條連接外界的路？或者很多扇連接外界的大門？很多個傳送陣？
這樣的說法，都對，但是，也都不對！
如果非要做一個最形象的比喻的話，‘零城的對外通道’這個東西，就好像是一個寬帶。
把它比喻成外面世界人們常用的家用寬帶吧。
打個比方說，零城的對外通道系統，是一個100兆的寬帶。
它的總容量是100兆。
其中，初始的設計，中央廣場的傳送陣，也就是大門——比如說它占用了90兆的寬帶吧。
但寬帶還有余裕，這個余裕是一個預防出現突發情況的預留規則。
那么，這余裕的10兆寬帶，平時在哪里呢？
很簡單，我們天使軍團，以及其他常駐團隊各自開發出來的，對外的那些‘小門’，各種臨時通道，權限通道，特殊通道，備用通道……等等等等，反正名字都是他們自己取的，但是本質來說，這些所有的通道，都是‘臨時性’的，真正的大門只有一個，就是中央廣場上的那個。
而所有那些臨時通道，都是利用的那10兆平日閑置的寬帶。
可現在，零城對外通道程序，消失了。
簡單的來說，對外通道程序，就仿佛是一個管理程序，管理程序的消失，但是……寬帶卻并沒有消失！
證據就是，90兆的‘大門’既然還存在！那么，推算下來，那10兆的余裕帶寬也肯定是存在的！
否則的話，要么就寬帶一起消失，大門也會消失！總不可能一百兆的寬帶，莫名其妙就變成了90兆了，這個理論上說不通。
所以……”
吉布斯看了一眼還在計算的亞當，飛快道：“關于‘帶寬’這個推測，是我當初在魔方大廈里工作的時候，就提出的，我的理論，有人也認同，但是大家都覺得，這個理論雖然合理，卻沒有什么實際價值[童話]穿成大灰狼？！。對于我讓亞當來計算這些研究的事情，大家都表示不滿，因為亞當作為一個新生的智能生命，他的運算工作非常多，我的這個研究會浪費很多計算力，所以……我只能讓亞當偷偷的幫助我研究這件事情了。”
陳小練的眼睛亮了：“10兆的寬帶既然沒有消失……那么，它現在在哪里？為什么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而是我們找不到它了。這10兆的寬帶，一直以來被對外通道程序管理，是規則的，所以我們可以利用它。但是一旦管理程序消失了，它失去了管理，就……變得不規則了，不是老老實實的在哪兒，等著我們隨時去用了，而是……變成了活動的數據流，四處流淌，我們看不見，摸不著，但其實它依然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的！”
“存在于哪里？”
“到處都是！”吉布斯道：“這個‘寬帶’，其實是時時刻刻都在流淌的數據流，它到處出現，閃現，然后消失，轉移到其他地方去……它移動的速度有快有慢。”
說著，吉布斯指著房間里那個由無數數字組成的零城的三維模型，道：“它化成為零，存在于零城的各個地方，也許是各個角落。而且，它每時每刻都在移動，不會待在一個地方。
也許這一秒鐘，它出現在競技場，也許下一秒鐘，它就出現在了元老會大廈，也許百分之一秒后，它出現在了零城的二十米的空中的某一個坐標。
它每次出現，也許停留上一個小時，也許停留的時間只有百分之一秒，我都說不準。
你玩過一種叫做‘打地鼠’的游戲吧？
你可以把這10兆的帶寬，看做游戲里那個從不同的洞里跳出來的地鼠，它到處出現，到處移動，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抓住它的位置！然后逮住它！”
“所以呢？”
“能通過海量的龐大的計算，找到零城里，這10兆寬帶，隱藏的地方，追蹤它的流動，閃現，出沒……然后計算準它下一次會出現在哪里，找到一個適合我們使用的時間節點！
這一點很重要，也非常困難。
要計算出它流動的軌跡，出現在哪里，本身就非常困難。
而且，還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時間和位置！
如果它出現在天空上的某個位置——不行，沒辦法利用！
如果它出現在某個位置合適，但是這一次出現只會逗留十分之一秒，就消失——對我們來說也沒有用！
所以，要計算出，它在合適的地方，合適的時間點，以及存在的時間足夠我們利用它……
這個計算非常的麻煩。而只有亞當，才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陳小練聽得頭昏眼花，竭盡全力，也只能保證自己聽懂了一半，更多的也只能用猜的了。
不過，看著吉布斯的臉，陳小練心中忽然想起了一句話來。
真是……
技術宅拯救世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