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來繞去的,什么鳥字?”天烈抬著頭,望著面前的牌匾,半天也沒能念得出來。
“篆書。長生殿。”零緩緩道。
三人所站著的地方是一條長長的白玉通道,筆直向前通往前方一個巨大的宮殿。
這通道有數百米寬,但卻殘破不堪,到處都是缺損的痕跡。
在通道的兩側與缺損處,是一片虛幻的夜空,無數星斗懸浮在周圍,閃爍不定。
白玉通道一路向前,地勢越來越高,而那些殘破的痕跡也越來越嚴重,看起來簡直像是被什么上古神靈大肆破壞過一般。
到了接近宮殿時,那白玉通道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只剩下破碎的小塊,懸浮分布在漆黑的虛空之中。
至于那宮殿,除了正面還勉強算得上完好之外,其余的部分也都已經分崩離析。而剛才天烈所念的那塊牌匾,正是懸掛在宮殿的正門之上。
“長生殿?哼……看起來,哪里有半點長生的樣子?”天烈冷笑一聲:“是誰把這里打成這副鬼模樣?”
“我也不知道。”零搖頭:“從我有記憶以來,這里就早已是這副模樣了。”
說完,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一道淡黃色的光暈就將三人包裹了起來。
天烈和妮可只覺得腳下軟綿綿的,像是踩在了棉花糖上一般,被托了起來,沿著白玉通道,向著宮殿的方向飛了過去。
三人被包裹在光暈之中,飛行速度極快,只是勁風都被擋在了光暈外,幾乎感覺不到是正在飛行。
只是三人腳下的白玉通道實在太長,盡管光暈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片刻過去,面前的那宮殿卻只是稍稍拉近了一些而已。
“好大!”
妮可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看著周圍的星辰緩緩流過,腳下的白玉通道飛速向后掠去,但那宮殿卻似乎仍舊在遙遠的天際,目瞪口呆:“沒想到零城里……竟然還藏著那么大的一片空間……零城本身跟它比起來,簡直……就像個鴿子籠一樣!”
飛行了十幾分鐘,那宮殿才終于到了眼前。而到了此時,妮可和天烈才驚嘆于那宮殿的巨大。
雖然完好的部分只剩下了前方正殿的一小部分,但仍舊龐大得不可思議。雖然是搭建在星空之中,但宮殿卻仿佛依山而建般緩緩向上,層巒疊墅,氣勢巍峨。
而在那牌匾下方,數千級臺階一路向上,襯托得三人渺小得像是三只螞蟻一般。
“到了。”
零淡淡一聲,黃色光暈包裹著三人落了下去,停在了宮殿的門口:“從這里開始,就不能再靠我的權限飛行了。”
“還行吧,至少不用爬那么高的臺階了。”天烈吹了一聲口哨:“接下來呢?往里走么?”
“是的。”零點頭,當先邁步走向前。
宮殿的正門幾乎有一棟樓那么大,只是兩扇門扉卻缺了一扇,已經不知道飛散到了星空的何處。
走入門內,頓時一片金燦燦的光芒映入三人眼簾。那大殿之中,從地板到柱子,再到頭頂的大梁與屋頂,竟然都是通體純金。
“暴發戶的風范。”天烈咧嘴一笑,指著前方:“就是那里?”
這大殿空空蕩蕩,沒有什么座椅之類,只有在中心,九根巨柱圍著一道欄桿。遠遠望去,欄桿的中間卻空無一物。
“是的。請跟我來。”
零快步走向那九根巨柱的位置,天烈和妮可跟在他的身后。
走近了之后,天烈和妮可才看清了那欄桿中間的模樣。
那一圈欄桿圍住了大約一個半徑數米的圓,在欄桿的中心,卻沒有地板,而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那混沌的中間,一個微小的黑點正在緩緩旋轉著,以固定的節律舒張收縮,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一般。
妮可僅僅看了一眼,目光就仿佛被吸入了那黑點之中一般,再也拔不出來。
那黑點在妮可的視界之中猛然暴漲,吞噬了她的全部視野,鋪天蓋地般將她籠罩在了當中。
就連對時間的感覺都被瞬間扭曲,妮可就像突然被拋進了太空中一般,身體已經消失,只剩下了自己的視角在飛速逡巡著。
一種玄妙至極的感覺瞬間穿透了她的身體。無數星河飛快地從她的身邊掠過,卻只是擦身而過,沒有碰到半點。
像是過了上萬年般漫長,妮可全身一震,一只沉重的手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隨著那一拍,妮可的視線也開始飛速上升,轉眼間就猛地脫離了那黑點,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從額頭到背后,盡是一片涼颼颼的。妮可伸出手在額頭上擦了一下,摸到了滿手的汗水。
身旁的天烈面色也同樣不太好看,只是相對于妮可來說,還是要好得多了。
“別再看了。以你目前的力量,承受不住的。”天烈看著妮可,緩緩搖了搖頭。
“我……該怎么做?”
妮可偏過了腦袋,不敢再去看那欄桿,只是轉頭對零問道。
“跳進去。”零目光同樣望著混沌之中的那個黑點,將雙手按在了欄桿上,輕聲道。
“跳進去?!”妮可瞪大了眼睛:“你是說,跳進這欄桿當中去?”
“是的,相信我,不會有事的。”零輕輕搖頭:“請快一點,我們的時間不多,辰……就快要來了。”
“等等。”
天烈皺著眉頭,突然伸出手攔在了妮可的面前:“既然已經到了這里了,那么也不必急于一時。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的好。當她跳進去之后,究竟會發生什么?”
零看了一眼天烈,表情平靜:“在來時的路上,我已經說過了,獲取零城的最高權限。”
“我知道。”天烈不耐煩地打斷了零的話:“我問的是,妮可獲取了這個最高權限之后,會怎么樣?”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說過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在你剛出現在我們面前時,你說,陳小練擁有控制你的權限,所以他可以對你發號施令。其中的一條,就是阻止辰得到你的權限。
但剛才,在第三個關卡里,你卻對那個男人……嗯,是叫克里斯的吧,你對他說,無論誰得到你的權限,零城作為一個實體,都會永遠消失。
所以,麻煩你對我解釋清楚,得到你的權限,究竟是意味著可以對你發號施令,還是導致零城消失!在你提供足夠讓我滿意的答案之前,我不會讓妮可再繼續下一步的行動了。”
“天烈……”妮可皺著眉頭,卻被天烈粗暴地打斷:“少廢話,在旁邊乖乖聽著,你這傻妞!”
妮可眉毛一豎,卻還是壓下了怒火,沒有發作出來。
“很抱歉,因為時間的關系,我或許沒有對你們做出足夠的說明,才導致了你的迷惘。”零緩緩搖頭:“陳小練所擁有的權限,與辰要奪取的權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
陳小練擁有的權限,是我的‘管理員’。擁有這個權限,意味著可以對我下達任何指令,而我必須執行,除非擁有同樣或是更高權限的人,下達了相違背的另一條指令。
得到管理員權限,是在另一處名為零號房間的地方。而長生殿,則是我的核心的所在地。辰要得到的,是我的核心。換句話說——是我本人。”
“你本人?”天烈的眉頭擰了起來:“再說清楚點。”
“如果要舉個例子的話……”零思考了半秒,緩緩道:“要打開并使用一臺電腦,必須擁有一個賬號。而零城,就是這臺電腦。
至于我,則是這臺電腦里安裝著的操作系統。
在之前的大部分時間里,零城里雖然有很多常駐團隊,但卻始終沒有人擁有管理員賬號。他們相當于只能使用默認的游客賬號,所以很多功能都無法開啟。事實上,零城的那些元老會成員,沒有一個和我進行過任何交流,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而陳小練,是長久以來,第一個帶著初始模板來到零城的人,并且得到了次高權限。所以,他擁有管理員的賬號,可以對我下達無法違背的指令。
而現在,辰想要的,不是軟件層面的賬號,而是關停這個系統,拆開我的機箱,取走我的CPU。”
“所以,你為了不讓辰得到那塊CPU,你就要搶先一步把它交給妮可?”天烈的眉頭越擰越緊:“得到了那塊CPU,究竟會怎樣?”
“我不知道。”零搖頭:“身為一個程序,我無法想象超越了自身存在的事情。我只能按照陳小練下達的指令執行。”
“是否擁有這樣的可能……”天烈沉吟了一下:“妮可……變成了和你一樣的程序,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只能機械地執行某個人的命令。比如……陳小練?”
“抱歉,這個問題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之外,我無法回答。”零再一次搖頭。
“那如果……她拒絕呢?”天烈直直地望著零。
“我只是一個程序而已,無法對任何人進行強迫,所以,如果她拒絕,結果會是我無法完成陳小練所下達的指令。”零的聲音依舊平靜。
“天烈,什么時候,我需要靠你來替我當家了?”妮可冷冷的聲音從天烈背后傳來:“讓開。”
“你干什么?”天烈轉頭,瞪了一眼妮可,手指著零:“你難道真想變成這家伙一樣的程序?”
“如果結果是讓辰那家伙吃癟的話,我很樂于付出這樣微不足道的代價。”妮可冷笑了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進入零城前你說過,你不會阻攔我做自己的事。所以,請你讓開。”
天烈瞪著妮可,而妮可也分毫不讓地仰頭瞪著天烈。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地碰撞著。
“好吧。”
片刻之后,天烈輕輕嘆了口氣:“隨便你想做什么,盡管去做吧。抱歉,是我多事了。”
天烈側過身,讓開了擋住的欄桿。
“謝謝。”妮可冷淡地點點頭示意,邁步走向了那欄桿。
隨著妮可的靠近,那欄桿的一道也自動打了開來。
妮可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躍向了腳下的那一片混沌。
但她的身體剛剛躍起,卻突然定格在了空中。
零城猛地回頭,目光穿過了宮殿的大門,投射向白玉通道的盡頭。
在那遙遠的彼方,那個金色頭發的男子推開門,一只腳剛剛踏在了地上。
他的右手牽著亞當,左手虛虛伸在身前的空中,掌心對準了宮殿。
“真沒想到,你竟然找到了其他的生命體。幸好,雖然耽擱了不少功夫,但還算及時。”
盡管隔著那么遠的距離,辰的聲音卻依舊清晰地傳到了長生殿的大殿之上:“好了。那么現在,把我的奇點——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