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城外。
蔣權所領唐軍將士,正與那支神秘的突厥騎兵鏖戰一處。
如同突厥騎兵突然向高昌軍發起沖鋒一樣,在突厥騎兵打掃戰場,收獲勝利果實之時,唐軍兵馬也對突厥騎兵發起了沖鋒。
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僅突厥騎兵,就連城頭上正在歡呼的將士和百姓們也無法接受,看著蔣權滿臉笑容地慢慢朝突厥騎兵靠近,一邊靠近一邊不露痕跡地擺出進攻陣型,然后趁著突厥人楞神的功夫,唐軍將士忽然對突厥人發起沖鋒,僅僅兩輪來回沖刺,便將突厥人切割成四塊,最后圍而殲之。
城頭上的歡呼聲瞬間沒了動靜,每個人吃驚地看著城外遠處的戰場,看著突厥人一邊抵抗一邊氣得哇哇大叫,看著陣中一名穿著皮襖,頭戴圓氈帽的突厥大胡子首領一臉悲憤左突右沖,終究沖不出唐軍精心織就的包圍陣勢。
李素站在城頭,心情一陣激動,他預感到,距離揭開真相的距離越來越近了,近到觸手可及。
“蔣權,活擒那個大胡子!”李素指著那個突厥人首領大聲道,也不管遠處的蔣權能否聽見。
幸好蔣權足夠聰明,他也看出這伙突厥人不簡單,必須要留一個活口才行,于是他的目標也對準了那個大胡子首領,一桿長槍徑自朝那大胡子腋下挑去,大胡子大驚,急忙側身避開,誰知蔣權還有后招,長槍落空后順勢朝大胡子后背狠狠一拍,強大的力道再加慣性,拍得大胡子差點從駱駝背上栽下,這一槍著實拍在后背,力道很重,大胡子呸了一聲,嘴角頓時冒出血沫,顯然受了內傷。
蔣權的馬上功夫確實了得,年紀輕輕能入禁軍右武衛,并且還當上了果毅都尉,個人武力自然有幾分本事的,可以說是每天戍衛太極宮的大內高手,擺平一個突厥大胡子并不難。
見大胡子咳了血,蔣權不急不燥,平端長槍又朝大胡子的胸膛刺去,大胡子受了內傷后分寸漸亂,見又是一槍刺來,急忙避讓,長槍卻像一條靈巧狡猾的蛇,順利且詭異地從大胡子的腋下穿過,然后順勢一抬,大胡子頓時被長槍挑上了半空,最后重重摔落在地,又咳了兩口血,大怒掙扎起身,欲再與蔣權拼個死活時,卻赫然發覺那支長槍的槍尖正抵在他的胸口,雪亮的槍尖離他的咽喉不過三寸,順著槍身望去,大胡子最后看到蔣權那雙冰冷酷烈的目光……
兩位主將已分出勝負,可他們周圍的唐軍和突厥人仍在奮力廝殺。
鏖戰正酣之時,卻見一桿長槍平伸,將前方擋路的人全部拍開,突厥人只見一名穿著鐵葉鎧甲的唐軍將領一手執槍,另一手倒拎著一個大胡子,以一種蠻橫的姿態分開鏖戰的眾人,輕松脫離戰圈,然后,瘋了似的驅趕著駱駝朝城門跑去。
正殺得眼紅的突厥人全楞住了,唐軍將領拎著個什么東西那么開心往城門跑……眾人再情不自禁地四下搜尋,咦?我們首領呢?
“你們首領已被活捉,爾等還不束手就擒!”周圍唐軍將士大喝道。
城頭箭樓前,李素興奮地狠狠拍了一下箭垛,大笑道:“蔣將軍干得漂亮!”
蔣權一手端槍,一手拎著大胡子,騎著駱駝飛馳,聽得李素夸他,不由隱秘地翻了個白眼。
恩將仇報這種事居然夸他干得漂亮,怎么聽都像是在罵人……
大勢已去,城外剩下的突厥騎兵縱然沒有投降,可首領被活擒,眾人士氣已降至冰點,連抵抗的力氣都弱了三分,蔣權騎著駱駝仍朝城門飛奔,李素站在城頭喜不自勝……
一件即將塵埃落定的事,在這一刻忽然又有了劇變。
李素站在城頭上興奮激動不已時,卻聽得背后一道刺耳的破空聲,一支冷箭而至,只奔李素的背后正中而來。
李素身邊無數唐軍將士,有右武衛騎營的,也有一直戍守西州的折沖府的,可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城外,誰都沒想到,戰事結束時,背后居然有人敢放冷箭。
李素也覺得不對勁了,敏銳的第六感令他背后莫名其妙冒了一層雞皮疙瘩,剛想轉身時,只覺得腰間一痛,一股大力將他撞出老遠,緊接著右肩一麻,最后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
城頭上的人群這時終于察覺情勢有變,紛紛大驚,城頭頓時一片喧嘩喝罵。
倒地后的李素反應飛快,馬上扭過頭,赫然發覺自己的右肩竟中了一箭,看到長長的翎尾箭斜插在自己肩上,箭尖已入體兩寸,李素這才感到右肩火辣辣的痛,抬頭看到一直隨侍身邊的鄭小樓,鄭小樓正緩緩將自己的右腿收回,李素頓時明白剛才電光火石間自己腰間的痛正是鄭小樓踹的,他更明白若不是鄭小樓踹那一腳,此刻自己中箭的部位或許是后背正中,神仙也難救。
感激地朝鄭小樓看了一眼,李素側過頭,便看見一道穿著折沖府服飾的軍士正慌慌張張朝城樓下跑去,李素眼中露出冷意,艱難地抬起手,指著那道倉惶逃竄的身影,叱道:“給我拿下他!”
不必他下令,王樁已領了十余名騎營將士朝那道身影追去,一邊跑一邊罵罵咧咧:“狗雜碎,敢朝自己人放冷箭,老子今非撕碎了你!”
“王樁,要活的!”李素捂著右肩,忍著痛道。
看著王樁和將士們的身影消失,李素痛得齜牙咧嘴,額頭冒出了豆大的冷汗,有眼力的軍士已一溜煙跑下城樓找大夫去了。
李素疼得不行,肩頭仍插著那支冷箭,大家圍在他身邊,卻都不敢拔它,只好等大夫來。
太痛了!原來這就是中箭的感覺,來到大唐后也算是嘗了一回鮮吧。
李素忍不住了幾聲,隨即忽然噗嗤笑了出來,這種時候他居然還能笑,連他都覺得自己像個瘋子。
抬眼朝周圍將士一掃,果然,大家都用看瘋子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鄭小樓皺了皺眉,冷冷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中了箭還笑,箭頭上不會抹了令人致瘋的藥吧?”
李素索性笑得越來越大聲,擺了擺手道:“我沒猜錯,這幫突厥人果然和西州城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蔣權剛活捉了突厥人的大胡子,我的身后就有人放冷箭,敵人越瘋狂,說明我離真相已越近了,好!”
城頭發生劇變時,蔣權已拎著突厥大胡子進了城門,沒過多久,王樁帶著人也將那個放冷箭的家伙抓到。
城外,突厥人終于抵擋不住唐軍愈發凌厲的進攻,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最后不知誰帶頭扔了兵器,接著所有突厥人不甘不愿的全把兵器扔了,盤腿坐在沙地上,閉著眼,一副任憑宰割的模樣。
李素朝城外眺望了一陣,又轉過身看了看跪在他面前的突厥大胡子和放冷箭的刺客。
刺客是個年輕人,皮膚很黑,長得也很普通,李素甚至對他有那么一絲印象,因為他是折沖府將士,是項田的麾下,這兩日守城時,他也在城頭奮力與敵廝殺,沒想到城池守住了,他卻朝李素放冷箭,顯然,這位肯定也是個知情人,西州城這幾年的內幕真相,眼前這兩位想必都知道。
“把他們關起來,遣重兵看管,記住,兩人分開關,分開審問。”
審訊剛開始并不太順利,突厥大胡子和刺客都很硬氣,問到為何每次西州有難,突厥人總會冒出來幫忙時,突厥大胡子惡狠狠地瞪著李素,或者干脆鄙夷地吐幾口口水,以示此刻內心那種呂洞賓被狗咬了一口的心情。
大胡子瞪得李素有幾分心虛,畢竟從字面意思去看,這個問題問得太混帳了,義務幫忙還要被抓起來審問為什么要幫他,一千多年后有一位姓雷名鋒的同學大抵會對這個世界絕望得不要不要的……
而刺客那邊,則更是一言不發,折沖府里有名有姓的一名軍士,可就是問不出他刺殺李素的動機。
李素不著急,反而越來越興奮。
越難得到的答案,說明答案越真實可信。
李素沒在城內逗留,將二人分別押進了城外騎營駐地,負責看守的皆是蔣權的心腹手下,給二人每日送的飲食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確定無毒后才放心給二人食用,前世見過太多狗血橋段,每每到了真相水落石出的關鍵時刻,最重要的犯人或證人不是中了毒就是中了箭,反正本該很快能得到的真相,總要七彎八拐好幾番曲折才知道。
看多了狗血劇,李素發誓絕不讓這種狗血劇情出現在自己身上,那對他是一種侮辱。
至于那些投降的突厥人,李素也試著派蔣權從他們身上打開缺口,可惜那些突厥人很有默契,送來飯菜他們埋頭大吃,送來酒水他們照喝不誤,可一旦問他們什么話,一個個變忽然變成了啞巴,李素很郁悶,有種肉包子打狗的心塞感。
看管嚴密,可謂密不透風,不得不佩服這兩位壯士,委實是兩條好漢,李素甚至默許了蔣權對他們用刑,身上皮肉被抽得血肉模糊,他們還是咬死了牙不吭聲。
刑罰這種事,李素并不擅長,幸好身邊有一個很擅長的家伙。
這個時候李素不由有點慶幸,當初花三十貫把鄭小樓買下,看似賠大了,今日看來,鄭小樓這家伙實在是物美價廉,根本就不貴,反而是個便宜貨……
三更太傷元氣了,我這輩子怕是當不了那種日更萬字然后買大房子買漂漂車車騎磨人小妖精的土豪作者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