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六二九章 天子私心,譚綸承諾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明朝謀生手冊 | 府天   作者:府天  書名:明朝謀生手冊  更新時間:2024-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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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慫恿萬歷皇帝去文華殿旁聽的那兩個近侍,已經被馮保通過李太后不動聲色地調到了別處,盡管萬歷皇帝朱翊鈞對此不大高興,但母后的命令,大伴的建議,再加上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也在私底下規勸了他一番,他也就沒再放在心上了,反正兩個近侍而已,他們走了也還有更好的。

而王世芳的案子不但在民間廣為流傳,而且因為馮保的推手,仁圣陳太后和慈圣李太后也全都聽說了那些細節。

陳太后昔日也不過監生之女,李太后更是出身貧民,因而對于王世芳那等騙女人錢財還要冒名他人的卑劣行徑,她們也大為驚怒。當內閣票擬呈上來,馮保特意來請示朱批的時候,李太后就想都不想地吩咐務必從重發落。于是,當最終的處分公諸于眾的時候,無數百姓拍手叫好,王世芳卻直接一頭栽倒昏了過去。

行為卑污,無恥之尤,削籍為民,永不敘用

這等罪名較之貪賄更加可怕,甚至可能禍延子孫說一句更不好聽的,頂著這樣的罪名回鄉,誰家會把女兒嫁給他

當這樁案子水落石出,有了結果之際,張居正方才拿出了特意扣在手上兩天的遼東巡按御史劉臺的奏疏,這一天便在日常講讀之后,直接送到了萬歷皇帝朱翊鈞的面前。眼看小皇帝看完這道言辭激烈的奏疏后,那鐵青震怒的臉,當朝首輔大人便悲情十足地徑直跪了下來。

“皇上,科道言官彈劾大臣乃是應有的職責。但劉臺是臣主考會試時取中的。國朝二百余年。從來沒有門生彈劾座師的先例。如今劉臺卻上書彈劾臣,更指臣用張學顏撫遼,其中多有私心,又彈劾張學顏諸多疏失,臣有何顏面再戀棧不去今日臣請辭內閣首輔,致仕回鄉。”

“豈有此理”朱翊鈞想都不想就直接將那奏疏往地上一摔,隨即離座而起,快步上前將張居正攙扶了起來。這才滿臉真誠地說道,“先生快快請起那些聒噪的科道言官之前上躥下跳,朕已經煩透了他們,才剛重重發落了一個王世芳,這次劉臺身為門生彈劾座師,更是十惡不赦,先生怎可因為這樣的小人就棄朕而去朕立刻下旨逮治劉臺,給先生出這口惡氣干脆這樣,朕讓錦衣衛把之前文華殿上借機彈劾先生的那些人也都逮回來,好生審問他們是否有勾連”

張居正雖已經下定了清洗科道言官的決心。但他也知道此舉還得有個度,已經發落的人再拎回來審理是否有勾連。那就沒必要了。因此,他假作寬容大度地在朱翊鈞面前替人說了一大通好話,總算是讓小皇帝打消了重重株連的心思。然而,在他心里,已經把劉臺打成了要來狠狠殺雞儆猴的那只雞。然而,等到他正要告退的時候,突然只聽得朱翊鈞開口問道:“對了,上次文華殿的那個那個汪孚林,還沒授官嗎”

沒想到萬歷皇帝會突然問汪孚林,張居正愣了一愣,這才嘆氣說道:“皇上,汪孚林已經請了病假,正打算回鄉。”

“請病假朕記得他很年輕,好像不到二十吧”

見朱翊鈞的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張居正只能避重就輕地說:“南北氣候自有差異,他是南人,到北邊自然有些不大習慣。而且,他雖年輕,但之前游歷薊遼,心力交瘁,想要回鄉休養一陣子,這也在情理之中。身體康健方才能再復出為皇上效力,畢竟,他年輕,還有的是時間。”

朱翊鈞也不是真的就對汪孚林有多么高的好感,只因為那一次在文華殿的經歷實在跌宕起伏,比看戲還精彩,讓他印象深刻。留著這么一個人,興許以后還能多看點熱鬧,前提是不要像上次那樣到最后鬧到張居正身上,毫無準備的他幾乎傻眼。如果只是事不關己看熱鬧,那還是挺有趣的。

所以,他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突然想起張宏提起過遼東英雄傳,他又問道:“之前汪孚林為那些出撫順關的義士請賞,朕想著那些科道言官太聒噪,所以就只依照他的請賞,賞了東西,真不能賞幾個官職”

要說幾個小小的武官職銜,張居正并不是很看重,但小皇帝還未親政就過問這些,他卻覺得這先例不可開,因此,他當即義正詞嚴地說:“皇上,這些人畢竟都不在軍籍,若是輕易賞軍職,軍中將士恐有不服。更何況,先前已經賞過,如今才過了一小段日子就要再賞,讓天下人怎么議論賞罰分明,這是朝廷做事的根本,然則恩賞太厚,則太過于寬仁,和黜罰太重是一個道理。”

萬歷皇帝朱翊鈞也不是第一次被張居正教導了,因此不過是心里郁悶一下也就算了。等到張居正告辭離去,他終究還是有些躊躇,干脆派了身邊的近侍張誠跑了一趟司禮監見張宏。不多時,張誠回來的時候,就捎帶了張宏的一個口信。

“皇上,張公公說,此事他會去給兵部譚尚書捎個信。據說那個汪孚林的表字世卿就是譚尚書給起的,譚尚書還贈送了他一把內造的寶劍,在容許的范圍之內,譚尚書也許會有個主意。”

萬歷皇帝只是心中有些不忿自己被張居正給駁了,聽到張誠帶回來這樣的回音,他方才面色稍霽。然而他卻不知道,張誠還掐掉了張宏的最后半截話沒說出來。那就是,“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譚尚書,也畢竟不好違逆首輔大人”。

請病假的批復既然已經準了,汪孚林自然開始緊鑼密鼓地打包行李預備開路閃人。這其中,那些在遼東采買的便宜藥材和皮子這些好東西是一定要帶回去的,至于其他行李則一切從簡。因為如今已經過了中秋。氣候尤其適合趕路。他就打算不坐船走陸路官道。這就少不得要打點馬匹,計算運送行禮的騾車,以及去辦理路引等等各種事宜。因而,當忙得恨不得手腳并用的他聽說譚綸和汪道昆一塊來了的時候,著實大為意外。

別說汪道昆是長輩,有事找他去就行了,親自過來太不尋常;就是譚綸這樣的兵部尚書,平常值得其登門拜訪的。怎也都是品級甚至更高的閣老們。這兵部正副兩位堂官突然聯袂到這里來干什么

然而,等到他真正去迎接了兩人之后,得到的卻是汪道昆的一個大白眼:“我們來干什么你不是告病回家休養一陣子嗎我和子理兄當然是來探病的。”

汪孚林直接給噎得說不出話來,把兩人迎進書房之后這才訕訕地說:“我這不是不得不找借口嗎再說就算要走,回頭我也當然會登門去辭行的。”

“登門辭行也就免了,之前你那奏疏寫得就連我看得都眼皮直跳,其中有些詞句虧你能寫得出來,睜著眼睛說瞎話。”汪道昆毫不客氣地揭了汪孚林的短之后,這才嘆氣說道,“原本我只想著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你去年能夠一舉金榜題名,就是希望你能出仕給松明山汪氏挑點擔子。偏偏你到哪里都不肯安分,惹出這許多事情來,你讓我說你什么是好”

見汪孚林低著頭一副虛心接受的樣子,譚綸不禁啞然失笑:“南明,你就別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了,背后是誰對我說,世卿一回京便左沖右突破了別人千般謀劃的一場好局,讓我們這兩個難兄難弟能夠在一段時間之內高枕無憂的雖說他看似又耽誤了一陣子自己的前途,但他的年紀放在這兒,相比我們當年來說,耗得起,更等得起。那是你自己的侄兒,雖說不好沒事就大大夸獎,但也不必一個勁敲打個沒完。”

汪道昆的用意被譚綸揭穿,頓時有些悻悻然,瞪了汪孚林一眼后就不說話了。而汪孚林從譚綸的話中,也聽出了這兩位暫時脫離了被人覬覦位子的危險之后,已經有所警覺又或者說反省,他也就放下了心中最后那點擔憂。這兩位混了官場這么久,官都做到正二品正三品的人了,只要有足夠的警惕小心,哪里就那么容易被人算計,更重要的是這兩位還在同一個衙門里吃飯

于是,聰明的他自然不會隨便接譚綸的話茬,反而誠懇地檢討了一下之前那些錯誤。對于這么一個太過滑不留手的族侄,汪道昆也著實沒什么太多好囑咐的,更何況,今天來是譚綸的主導,他自是側頭看向了譚綸。

譚綸便道出了自己的來意:“今天不止是來看你,我也是來看看你搗騰的那出遼東英雄傳中那些勇士。”

汪孚林本還想找個機會對譚綸提一提此事,沒想到譚綸主動開口,他自是大喜,連忙答應一聲就立刻轉身出門,不消一會兒就把人全都找了來,連沈懋學也給帶來了。當這樣十余人站在并不算太寬敞的書房中時,一想到面前的便是當朝兵部尚書和侍郎,當年并肩在福建抗倭,先后擔任過福建巡撫的譚綸和汪道昆,自不免神色稍有緊張。

“以你們這次在遼東的功勞,朝廷的賞賜確實是有些微薄,所以之前宮里捎出話來,說是皇上想給你們軍職,但礙于朝中輿情,不好輕賜,讓我想想辦法。但即便我身為兵部尚書,一樣只能在條條框框中辦事,出路只有武舉。我知道你們很多人恐怕沒讀過什么書,但徽州府乃是南直隸最有名的讀書之鄉,只要多花點力氣,武舉之中的文試不難,考一個還是可能的。武舉乃是兵部派人監考,只要你們文理粗通,我可以做一大半的主。”

說到這里,譚綸頓了一頓,繼而就看向沈有容道:“沈士弘,遼東巡撫張學顏已經上書向兵部保舉了你。只要你明年應天武舉有成,則立刻派回遼東,敘功量官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承諾,你如若明年武舉沒把握,我現在就可給你改換遼東軍籍,讓你去遼東不止是沈有容,你們其他人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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