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首都某旗艦級書店舉行的“文藝暢銷行”活動上,鄭文翰“碰巧”被安排跟容茂實坐在了一起。
這還是容茂實第一次認真打量這位鄧錚的高徒,先前引領科幻廝斗武俠,目中只有金梁,充其量,再算上半個古溫后者畢竟羽翼未滿,還在路上。
至于說這位小有名氣的于中堂,根本不曾夾在眼角里。
也是知道他就是網絡上大名鼎鼎的“累死老漢了”后,這才下功夫研究了一番,沒想到,“刀、劍、棍”三部曲還真是連他也感到有些小驚艷。字里行間充斥著的恣意和靈氣,那種自然而然便能與人心貼近的筆觸,是他寫作這么多年苦求而不得的。
絕對的天賦。
這才有了今天這次主動會面,不然,以他《銀河科幻》雜志擁有者的身份,這種書店級的活動,即便再隆重,輕易還真是很難請得到他的。
“看到這一幕,真是有些觸景生情啊。這書店的老板老李,認識很多年啦,當初在心花,沒日沒夜的干,也就是個儲備店長,這一儲備就儲備了整整六年,儲備到女朋友都跑了,還在儲備中。痛定思痛,果斷離開心花,另起爐灶搞了這家,當初很多人勸他三思,說心花畢竟國內第一,平臺大,更③⑥長③⑥風③⑥文③⑥學,ww▲w.c∽fwx.n↑et穩定有前途,但他不聽,非要跳出來長風破浪,結果呢,還真給他直掛云帆了,這才十年不到,已經做到了京城三甲。單就這家店的規模和硬實力,首都任何一家心花,也難以望其項背。”
活動臨近尾聲時,望著臺上正意氣風發致辭的書店老板,容茂實突然開口,淺淺淡淡的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臨了,忽然意味深長的轉身,望向鄭文翰:
“這還真應了那句話,樹挪死,人挪活。你說呢,小鄭?”
鄭文翰心頭一跳,面色不改:“主要還是李總有這能力。”
容茂實哈哈一笑,眼神愈發曖昧:“不跳出來,如何知道自己有多大能力呢?有句廣告詞說的好,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年紀輕輕的,千萬別自個兒把自個兒給活活綁死了。”
要你教?!鄭文翰心中騰起一股說不出的煩悶,果斷起身:“不好意思,容老師,有急事得離開一下,改天再請賜教。”
容茂實笑瞇瞇的,好整以暇伸手,一把攥住鄭文翰的手腕:“相請不如偶遇,我看就今天吧。我做東……”
我去,你個老東西白活這么大歲數,沒有一點眼力勁嗎?沒看到小爺心情不佳,沒工夫跟你胡扯嗎?
想拉我下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沒有這實力,我那師父行事作風是太古板低調了些,但你們蹦跶這么厲害,各種明的暗的陰的險的,還不是跟在屁股后面吃灰的份?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這棵大樹這次真要倒了,小爺也斷不會跟你們坑瀣一氣,人總不能活倒回去吧?
語氣頓時就不善了,甩開容茂實的胳膊,冷笑:“對不住,在下雖然不才,但還算能吃飽飯,這個東,并非誰都有分做的。”
“我不夠分量,代表宋家過來的宋騅,總行了吧?”
如此敏感的時刻,聽到宋騅二字,鄭文翰不自覺的,身子猛的一頓,但很快恢復如常。重重哼了聲,起身離去。
離開會場后,鄭文翰帶著壓抑不住的煩躁焦慮,直奔車庫,上了車。啟動,熄火。再啟動,再熄火。
“草!”
右拳狠狠錘擊了幾下方向盤,然后猛的打開車窗,燃起了一根煙,咳嗽聲中,任由煙霧把自己那張有些模糊的臉遮掩住。
為什么,為什么就是不聽我們大家的意見,做任何事都非要一意孤行,首部電影而已,先做個小嘗試趟趟路子多好,非要不管不顧,毅然要砸三個億進去?
要是選了射雕三部曲來改編,也就罷了,憑借這系列書的超級熱度,只要拍的在水準以上,也不至于賠錢,可偏偏要玩新花樣,要顯自己能耐,選了個那么冷門的題材,搞了個這么局限的名字,錢多燒的慌嗎?
還有電視劇《神雕俠侶》,小龍女浩浩蕩蕩選了快一年,那么多圈內明星不選,人氣高的不要,長得漂亮的不好,最后也不知道從哪里挖來個鄉下妹子,還是搞核物理研究的?
我去,看網上曝光出來的圖片,簡直就一營養不良的排骨精,就這樣,就開拍了?你這到底是要干嘛啊?
最讓人無語的是,聽《神州武俠》雜志社的人聊起來,說你最近準備在《倚天》最后一章結束后,宣布休息一年,哥,這都什么關口了,你還要休息?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咬牙堅持,越是要依靠優秀的作品來保持人氣,畢竟,寫作才是根本中的根本。
到底是真像說的那樣,卯足了勁開辟電影版圖,無暇顧及,還是說,事實是像很多人私下擔心的那樣,受制于年齡學識閱歷,積淀不夠,江郎才盡?
一想到這八個字,鄭文翰心臟猛的就是一跳,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方才容茂實的那句“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繼而就想到突然拋來橄欖枝的宋騅,想到了他背后所代表的、讀書時老師每每提到都會贊嘆半節課的兄弟影業……
趕緊搖搖頭,逼迫自己不再想下去,火速發動車子,一路神思不屬的開回到遠征文化。
停車上了樓,鬼使神差的,直接走到了鄧錚的辦公室外。
剛要敲門,突然就聽到,里邊傳來了一聲音若鼻咻,騷媚入骨,每一個音節,一個氣息,都仿佛帶著鉤子般,能撩撥得人心臟砰砰、無法呼吸的聲音:“咯咯,你們男人個個都這么心急。說要就要,要完了就走。”
鄭文翰一愣,就覺得這聲音特別熟悉,仔細一想,瞬間臉色煞白,毫無血色,手腳冰涼,猶如一桶冷水從上澆下,淋了個通透。
竟是勾菡。
他苦追許久對他絲毫不假辭色的女神勾菡。
鄭文翰的大腦開始缺氧,身體開始顫抖,緊接著,里邊撲騰一聲,人體被撲跌在桌面的聲音,伴隨著的,是鄧錚低沉、狂躁的聲音,帶著獨屬于男人某些猴急時刻的低啞嘶吼:別再說了。
鄭文翰整個人如同被重錘砸了一記,身子一搖,不敢置信,更不愿相信,心中還伴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但緊接著,勾菡的一聲放浪媚笑“咯咯咯,瞧你急的”,無情擊碎了他的所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