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源指揮的高麗漢奸軍有萬余之多,展開在戰場上形成了一個非常寬大的正面。壓向蕭家寨的,只是這個正面的中間部分,其左右兩翼和蕭家寨并沒有交火。
而陳德興派出增援蕭家寨的則是謝有財指揮的北伐軍陸軍第三師。這位謝有財也是二十二兄弟之一,他的大哥就是在南沱場一役中和敵人同歸于盡的謝有田。
第三師擺出的是一道三列橫陣,兩列弩手在前,一列長槍在后。橫陣之后,則是8門由馬匹牽引的3寸青銅大炮,都已經裝上了霰彈!
和第三師共同行動的,還有北伐軍上軍炮旅的一個炮連。在第三師的右翼,還有擔任掩護的六個八旗佐隊近900名輕騎兵。而第三師的左翼就是蕭家寨,因此不必再派騎兵遮護。
三千人的步師就這樣組成了一道紅色的人墻,在節奏鮮明的戰鼓伴奏下,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嚴整隊形前進,根本不用走上幾步就停下整隊。
由于火銃都用于轟擊蕭家寨了,洪福源只得調動弓手上前列陣,準備步射。同時還命令自家后隊的發石機和三弓床弩將攻擊的目標轉向這支靠近的北伐軍步兵橫陣。
不過當雙方的間距縮短到200步時,第三師的橫陣突然停止了前進。各旅各營的軍官⑥∑長⑥∑風⑥∑文⑥∑學,ww∨w.cfw≡x.ne︽t們大聲喝令,橫陣便立即起了變化,由兩列弩兵一列長槍組成的三列橫陣變成了四列弩加兩列長槍的六列橫陣。而且也不是一個三千人的大陣,而是變成了九個營級小陣。每個小陣之間出現了十來步寬的缺口,八門青銅大炮就從這些缺口中突了出來。黑洞洞的炮口就對著不到二百步外的高麗漢奸軍!
“大銃!大銃!”
剛剛見識了某人刀槍不入的神跡,洪家萬戶的士兵本就士氣低落。看到八門大炮被推上了頓時就慌亂的喊叫起來,有些人轉頭就想逃走。在前線督戰的洪福源次子洪俊奇連忙喝令督戰隊上前阻止。就在這時八門大炮同時打響了!
八門3寸炮在距敵不到200步的距離上開火,自然沒有打空的可能。而且它們使用的還是在近距離上威力大到恐怖的霰彈!八枚霰彈中總共有1024枚1兩重的鉛彈(北伐軍炮兵最新得到的霰彈都填裝了比較容易生產的鉛彈),每一顆鉛彈的炮口動能都高達數千焦耳,遠遠超過了任何一種弓弩,無論什么樣的盔甲,在這樣的武器面前都脆弱的好像一層薄紙!
從炮口中噴出火光到彈丸掃過敵陣,時間不過一霎那,正處于慌亂中的洪家士兵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們的肉體就被罩在一張死亡之網中了!
在這一線督陣的洪俊奇也在這張死亡之網中。不知道是因為運氣好還是站得比較靠后,他本人奇跡般的逃過一劫。但是卻親眼目睹了地獄的場景當他從那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反應過來時,就發現自己很可能處在地獄當中了!
先是濃重的血腥味道鉆入了他的鼻孔,然后是面部傳來黏糊糊滑溜溜的感覺,好像被一盆子帶血的肉醬直接口在臉上似的。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把,定睛一看,是灰白色混著鮮血的物體,有點像泥漿……
他有向前方看去,讓他終生難忘的噩夢般的場面。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具站立著的,正在抽筋的尸體!尸體的頭顱不知怎么就爆開了,頭蓋骨和頭盔一起不見了蹤影,灰白色的腦漿和鮮血一起流淌出來。飛灑得到處都是!可是人偏偏沒有倒下去,雙臂還在拼命舞動,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洪俊奇連連后退了幾步。這下他的視野開闊了不少,同時也見到了更多可怕的場面。有些士兵被打斷了頸部。脖子上大部分的血肉已經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肉還相連著。頭顱無力的以奇怪的角度垂落在一邊,圓睜的雙目透出來的除了恐懼就是不甘。還有人軀干中彈,高速飛行的彈丸從身體前方傳入,毫不費勁兒的破開甲胄皮肉,把內臟骨骼絞碎了再在人的后背上開了個大窟窿,將暗紅、粉紅、白色、綠色,各種內臟和骨肉碎片一起拋出!
還有些人更加不幸,他們的頭顱和軀干沒有中彈,但是手臂或腿腳承受了打擊。結果無一例外都是斷裂,不是那種刀切斧剁式的有一個整齊的切口,而是血肉骨骼全部碎裂!碎肉碎骨漸落的到處都是,鮮血好像噴泉一樣不停涌出。過不了一會兒,這些重傷者便連垂死哀嚎的氣力都沒有了。
還有不少人似乎和洪俊奇一樣幸運,居然在這樣的炮轟中毫發無損!不過他們卻完全被眼前的驚人場面給嚇呆了,眼神發直,傻愣愣的看著這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場面,一切思維都凝固了,整個思想都被攪成了一團,連害怕都忘記了……
直到對面的北伐軍炮手完成清膛填裝,再次將炮口瞄準目標的時候,才有人用撕裂心肺的吼聲發泄出了心中全部的恐懼!
這回所有人都從震驚中醒來,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大部分人嚇得全身失控,不少人連屎尿都憋不住,稀里嘩啦拉了一褲襠。這些人自然沒有再戰斗下去的勇氣了,甚至連逃跑都不敢,不知道是誰帶了個頭,紛紛扔了武器跪地求饒了。只有極少數還站立著,要么一動不動好像傻了一樣,要么就是一陣陣的發喊大笑,手舞足蹈,做著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動作,顯然是嚇瘋了!
洪俊奇并不是無膽之人,歷史上他大小還是個名將,在平定乃顏之亂和三別抄之亂中建立功勛,還參加過兩次征伐日本之役。可是現在他卻連逃跑都逃不了,兩條腿篩糠似的抖了起來。忽而聽得有人用漢語嚷道:“降者免死!降者跪地棄械免死!”
還可以投降免死!洪俊奇仿佛凝固了的大腦頓時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沒有半點猶豫就棄了手中的彎刀,噗通一下跪伏在地,口中大喊:“愿降,愿降,饒命,饒命……”
他的身份是沈陽路管軍千戶,還是萬戶洪福源的繼承人和次子,他都跪地祈降了,別人還有什么好猶豫?紛紛有樣學樣,一塊兒跪地求饒了。
雙方的步兵在蕭家寨一線激烈交戰的時候,正在和八旗兵纏斗的蒙古騎兵卻在塔察兒的命令下收攏后退了。這些蒙古騎兵用弓箭和彎刀同數量仿佛的八旗兵激戰半晌,卻分不出勝負輸贏。一方是草原民族,自幼就騎馬射箭;一方是漁獵之民,騎射功夫同樣是吃飯的本事。兩者的比拼,不過是在消耗人命罷了!
用野生女真韃子消耗蒙古草原韃子!
這可不是塔察兒想看到的,哪怕是把陳德興的這些野生女真耗光了又能如何?遼東的山野當中什么時候會缺韃子?退一萬步講,就算遼東山野里面的生女真韃子都死絕了,對漢人來說沒準還是件好事呢!
而且洪福源的沈陽路步兵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其左翼已經崩潰!右翼和中翼還在勉強維持。如果不盡快增援,后果將是災難性的。
塔察兒知道,現在是投入他的另一張王牌宮帳騎兵的時候了!
“霍圖!拼命的時候到了!”塔察兒再次將愛子喚到身邊。
“父汗,請下命令吧!”霍圖大聲道,“讓孩兒帶著宮帳勇士們去支援洪福源,從漢人步卒的右側沖過去……靠不足千人的生女真是擋不住我們的!”
四千宮帳騎兵沖鋒的威力根本不是充當輕騎兵的八旗能阻擋的。但是北伐軍的漢人步卒能不能擋住,這可就不好說了!上回在莊水邊上,他的五百宮帳兵不就沖不動最多三百的漢人長槍手么?
“不,不要管洪福源了!”塔察兒一揮手,否定了霍圖的建議,他將馬鞭指向陳德興的日月大纛,“霍圖,你敢不敢沖那里?”
“什么?”霍圖一怔,“沖陳德興的本陣?”
霍圖心中暗想:“那陳德興不是人啊!打不死的……”
塔察兒卻沒有留意兒子的臉色,繼續道:“你先去蕭家寨北面,離開敵人步兵800步外列陣。”
800步差不多就1200米,已經出了三寸青銅大炮的有效射程。在青銅大炮主宰戰場的時代來臨之后,騎兵邊不能再如原先一樣,從敵陣前500米甚至更近的距離發動沖鋒了。而且騎馬飛射的作用也在下降,騎射無論如何都不是可以發射霰彈的3寸青銅大炮的對手!
這對于靠騎兵縱橫天下的蒙古人而言,擁有火炮和輕騎兵的敵人,的確非常扎手了存在。
“在那里列陣……”霍圖看了眼塔察兒馬鞭所指的方向,連連搖頭:“如果從那里開始沖,至少要兩千百步才能沖到陳賊的大纛!不行的,那么遠,馬力都耗盡了,沖不動的。”
塔察兒咬了咬牙:“沖過去,然后下馬步戰!和他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