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主任就住在人才公寓,當他匆忙收拾好幾件換洗衣服,下樓趕到植物園警務室門口時,張琳已從西山別墅開小mini送來韓大處長的行李。
平時極少穿警服的生姜,竟一反常態換上警服坐在奧迪q7副駕駛里,開車的是一個武警少校,再加上張琳正往后備箱里放的大檐帽,徐主任心里咯噔了一下,忐忑不安地問:“韓教授,賀潔……賀潔那孩子是不是出事了?”
韓均朝張琳和江慧如等人微微點了下頭,拉開車門道:“我感覺不太對勁,不出事最好,一出事肯定是大事。”
徐主任爬上車,急切地問:“美國那邊有消息了?”
奧迪緩緩駛上馬路,韓均看著車外的夜景,凝重地確認道:“艾奧瓦警局探訪過賀潔及其男友的同學,由于他們生活圈子較小、較封閉,跟他們相處較好的中國留學生英語程度都不高,取證存在很大困難,只能按照標準程序處理,把她列失蹤人員。”
“她有男朋友?”
“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韓均把基本情況介紹一下,抽絲剝繭地分析道:“她不可能無緣無故這么長時間不跟家人聯系,我們只能往最壞處想,要么被囚禁,要么遇害,要么自殺,李春生表現得又那天天中文,ct么可疑,天底下沒這么多巧合,肯定與他有關系,所以必須盡快找到他。”
賀敬凱夫婦就賀潔一個孩子,要是真出事了,他們經得住這么大打擊嗎?
徐主任倒吸一涼氣。愣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韓均扶著前排座椅低聲道:“我希望我猜錯了,但直覺告訴我不會錯。好在到底有沒有出事。到底與這個李春生有沒有關系并不難查。從那條短信和匆匆忙忙回國這兩個反常舉動上看,他不是一個心理素質很好的人。
賀潔真要是已經遇害。這件事真要是與他有關,一眼就能看出來。就算嘴上不承認,他的眼神,他的反應,他的小動作也會出賣他。另外我暫時沒告訴賀大夫和王大夫這些情況,事情搞清楚之前你也別急著跟他們說。”
“嗯,我知道。”
徐主任很擔心很心痛,想了想之后禁不住問:“韓教授,如果你看出他確實與賀潔那孩子失蹤有關。那……那接下來怎么辦,畢竟事情發生在美國。”
韓均輕嘆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道:“如果孩子確實已遇害,如果確實是他干,我有辦法讓他認罪,甚至用不了多長時間,但賀大夫和王大夫肯定不會滿意最終結果。”
想得到驗證要等到天亮,現在再擔心再著急也沒用。二人都不是普通,拿得起放得下。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不然明天沒精神。
他們放下座椅半躺著睡覺,姜怡把手機設定好鬧鈴,設定好震動。同樣放下座椅抓緊時間打個盹,跟方黎明兩個小時換一次,人歇車不停。凌晨四點二十五就趕到了肖山市。
在市公安局附近找了家賓館,開了三個房間。安安生生睡了三個小時。
7點30起床,韓均很難得地換上警服。在餐廳吃完早飯,帶領眾人直接找到肖山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
有單位和沒單位就是不一樣,昨晚出發后江慧如就向董副廳長匯報了處長和徐主任來肖山情況。涉及到一位工程院院士,董副廳長非常重視,今天一早就跟浙東省廳協調過,張平安副局長接到省廳電話后,一直坐在辦公室里等他們的到來。
“徐院士,韓處長,一路辛苦了。我們雷局在省里開會,要到晚上才能回來,有什么事二位盡管跟我說,只要我們肖山市局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院士的牌子就是好使,韓均很慶幸把徐主任一起拉來,打開筆記本電腦,點開fbi和艾奧瓦警局提供的資料,翻譯成中文跟他介紹了一下。
從美國同行提供的情況上看,李春生確實可疑,但這件事發生在美國,并且無法確定賀潔到底有沒有出事。
如果換作普通人,傳訊一下也沒什么大不了。
關鍵李春生不是一般人,他父親李國全是赫赫有名的民營企業家,資產上億,集團所生產的產品是本市為數不多的“中國名牌”和“國家免檢”,同時是市人大代表,公安局不能輕舉妄動。
看著楊副局長一臉為難的樣子,徐主任凝重地說:“我是看著賀潔這孩子長大的,她喜愛藝術,會演奏鋼琴,并夢想成為一名化學家,喜愛吃她媽媽做的菜,喜歡跟她爸爸撒嬌……跟所有獨生子女家庭一樣,賀大夫和王大夫在她身上投注了大量心血,為了供她出國讀書,這個雖然躋身中產但并不富有的家庭已花費近百萬人民幣。
她不負父母期望被艾奧瓦州立大學化學工程專業錄取,成為父母的驕傲。然而失聯一個多月,使得曾經美好的家庭籠罩在陰影中。賀大夫憂心忡忡,連手術臺都不敢上,生怕精神不集中搞出醫療事故。王大夫整日以淚洗面,別說上手術臺,連吃飯都吃不下去。”
韓均輕嘆了口氣,一臉歉意地說:“楊局,我知道這不合規矩,讓您很為難。只是考慮到華倫集團門檻太高,我們不一定進得去,進去之后不一定能見到人,才不得不過來麻煩您。我們沒別的意思,不會干出讓市局更為難的事。就想見見李家二公子,簡單了解下情況。”
案情并不復雜,美國同行之所以沒進展,一是無法確認女孩是不是遇害了,二是找不到李春生,只能當失蹤處理。
在公安系統干這么多年,楊平安不用想都知道這件事肯定與李國全家二兒子有關。
院士找上門,不管說不過去。管不僅出師無名同時很麻煩。李家老二真要是在美國干了什么違法犯罪的事,真要是殺了照片上這個女孩子。市局抓還是不抓?
他沉思了片刻,點上根香煙問:“韓處長。了解完之后呢?”
“我會跟他好好談談,與他無關最好,作為賀潔的男友,相信他應該能理解我們的心情;如果與他有關,我相信他會作出正確的抉擇。總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決不會讓市局難做。”
兄弟省廳的副巡視員親自出面,不能不幫忙。
張平安權衡了一番。起身道:“徐院士,韓處長,我陪二位走一趟,只要李春生在家,李總應該會給我這個面子,應該會讓他兒子跟你們談談。”
“謝謝。”
“不用這么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華倫集團總部在郊區的一個鎮上,六層玻璃幕墻的辦公大樓,樓前豎著一排旗桿。“振興民族工業,打造民族品牌”的大幅標語,盡顯集團的豪氣。
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親自出馬,一路暢通無阻。兩輛車一直開到大樓門廳前。
進去是一個很大很氣派的接待廳,文員坐在接待臺里,左側的大屏幕液晶電視上。正播放著華倫集團的宣傳片。
路上打過電話,一位姓吳的集團副總等候已久。熱情無比的兩位三級警監、一位武警少校,一位二級警司和一位院士迎了進來。
“這邊是商務部。我們李總辦公室就在商務部里面,不像其他公司總裁喜歡把辦公室放在樓上。”
“李總很務實啊。”
“怎么說呢,商務上的事他不盯著不放心,現在競爭這么激烈,光我們鎮上,生產同類產品的企業就三十多家,如果不重視銷售,不重視業務,集團肯定發展不到現在這個規模。”
吳總不明所以,事實上李國全也不知道什么事,以為市局領導一時興起過來檢查檢查,要不是忙于接待一個銷售額很大的東南亞客戶,一定會親自出門迎接。
他的辦公室很大,里外共三進,最外面一進像一個茶室,清一色紅木家具,中間擺著一個巨大的紅木根雕茶桌,一個身材高挑、容貌秀麗的接待小姐,優雅的給他們這幫警察客人展示茶藝。
吳總掏出小熊貓,一邊招呼眾人抽煙喝茶,一邊歉意地說:“張局,正在談的這位客戶很重要,是一位東南亞華僑,年銷售額近千萬,可能要稍等一會兒。”
張平安連忙問道:“吳總,我們坐這兒不會影響李總談業務吧?”
“不影響不影響,您和各位警官坐這兒,表示我們政商關系好,表示我們集團有實力。”
“是嗎?”
“是啊,請還請不來呢。”
張平安跟韓大處長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問:“吳總,你們李總今年50多了吧,有沒有考慮接班人的問題,是讓大公子上,還是讓二公子上?”
“大公子搞it,在sz開了一家公司,對織襪子賣襪子不感興趣。二公子才20出頭,前段時間剛從美國回來,一時難擔重任,李總還得再干幾年。”
“從美國回來了,在公司還是在家?”
吳總朝頭頂上指了指,不無自豪地笑道:“張局,我們李總跟其他老總不一樣,很敬業。市里有房子,省城有別墅、sh有房子,可平時極少住。基本上都住公司,老板娘和春生也一樣,都住六樓。車沒出去,人應該在上面。”
“閑著也是閑著,吳總,能不能帶我們上去參觀參觀。”
方黎明一身武警制服,吳總光顧著跟張副局長說話,沒注意看胸牌上的省份,很直接地認為他們是來檢查消防的,一口答應道:“沒問題,只要各位領導感興趣,辦公區和生產區隨便參觀。”
二樓是財務部、人力資源部、大會議室和幾個副總的辦公室,三樓技術部……六樓一分為二,左邊是個超大的會議室,李總一家信教,據說平時常邀請一些兄弟姐妹在這兒布道,墻上掛著一個大十字架。
右側是李總一家的生活區,走到大門口,韓大處長突然笑道:“吳總,能不能請李公子出來見見,虎父無犬子,我對李公子很仰慕很好奇啊。”
集團遲早要由二公子掌舵,讓他與政府部門打打交道也好。
吳總毫不猶豫地替老板做了個主,推開實木門笑道:“春生應該在,里面有個客廳,爬了幾層樓,正好進去坐坐。”
客廳裝修得同樣很奢華,韓均等人剛剛坐下,一個剛剛睡醒的小伙子,揉著惺忪的雙眼走了出來,一看見客廳里坐滿警察,頓時愣住了。
找到了人,張平安不再繞圈子,緊盯著他雙眼不怒自威地說:“李春生,我是肖山市公安局副局長張平安,這位是國際刑警組織江省聯絡處的韓處長,這幾位是韓處長的同事,他們專門過來找你了解點情況,希望你能夠如實回答。”
警察是來找春生的,而且是國際刑警,吳總傻眼了,不知道該不該立即下樓向老板匯報。
張平安的介紹太具威懾力,國際刑警幾個字讓李春生嚇出一身冷哼,遲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問:“警……警……警察叔叔,找……找我了解什么情況,我剛回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驚失色,眼神閃爍,賀潔失蹤肯定跟他有關系。
韓均決定唬一下,一邊示意他坐下,一邊掏出警官證,面無表情地問:“李春生,知道我們為什么來找你嗎?”
“不知道,找……找做什么。”
腿都在發抖,心理素質差成這樣還撒謊,張平安暗嘆了一氣,起身走出門外,讓他們審,同時想想等會怎么跟李國全解釋。
韓均收起警官證,掏出賀潔的照片在他眼前亮了亮,冷冷地說:“艾奧瓦警局六小時前找到了賀潔,找到了賀潔的車,現在知道我們為什么來找你了嗎?”
李春生徹底被唬住了,驚慌失措地喊道:“不關我事,不是我殺的,這是國內,這不是美國,你們沒權抓我!”
孩子果然遇害了,徐主任心痛無比,緊攥著拳頭一聲不吭。
韓均逼視著他,趁熱打鐵地問:“不是你殺的你跑什么?不是你殺的會留下那么多dna物證?李春生,你以為你逃回中國你就能逍遙法外?”
他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耷拉著腦袋,雙手緊揪著頭,嚇得發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