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光迸發的剎那間,灰霧滾滾而開。
秦先羽呼吸為之一窒。
一股寒冷冰涼之感,剎那間滲透全身。
他眼中一凝,天地間一切就已變得緩慢。
那金光自然也慢了許多。
秦先羽看清了金光內的物事。
那是一柄尺許來長的小劍。
飛劍!
秦先羽心頭大震,驀然一驚,幾乎失了其余想法,唯有揮劍而下。
那一劍落去,卻沒有飛劍來得快。
當秦先羽被玉丹靈水改善體質之后,眼睛所見,能讓一切東西變得緩慢,得以從容應對,反應過來之后,自身揮劍速度便快了許多,能夠抵御諸般事物。但那畢竟有個限度,而這飛劍顯然超出了這個限度。
若說飛劍落在秦先羽眼中,慢如龜爬,那么秦先羽這一劍便只是蝸牛蠕動。
飛劍太快,比神機弩箭快了許多,比秦先羽揮劍的速度快了許多。盡管落在秦先羽的眼中,已經變得極慢,但他的揮劍速度,仍然跟不上飛劍的速度。
只聽一聲劍聲清吟。
金光刺在了秦先羽的胸口上,這少年道士被金光一撞,如騰云駕霧一般飛起,高高拋出數丈,落在了身后的地上,揚起許多灰塵,激蕩許多煞霧。
秦先羽頭暈目眩,胸口劇痛傳來,他咳了一聲,咳出許多血來。
“這是小道修行以來,受到最嚴重的傷勢了罷?”
秦先羽心下閃過這么一個念頭,一撫胸口,輕觸之下,胸骨竟有斷紋。
“這一劍比那什么神機弩箭厲害得多了,若非有劍道真解的金紙,勢必被它穿透。”
秦先羽撫著胸口,想道:“也不知這金紙什么材質,連飛劍都破不掉它?”
清了許多雜念,秦先羽忙飲下一小口金丹玉液,才覺好受了許多,體內真氣隨之運轉,逐漸把這口金丹玉液漸漸消去。他盤膝打坐,約有小半刻鐘,才穩定傷勢,松了口氣。
早知在真氣外放之上,還另有玄妙境界,此前也見過了柳泉百木,以及那位劍仙林景堂。在經過山河觀仙圖之后,已經知曉諸般境界的奇妙,也曾想起那劍仙林景堂的風采。
但仔細想來,修道人的手段,這還是第一次見。
道書典籍里記載的飛劍之術,許多說書老人隨口杜撰的神仙奇術,本以為都是虛妄,后來知曉真有飛劍之術,卻也不曾見過。沒想到,今日居然在一個已經逝去多日的道人身上見識了飛劍。
秦先羽忍住劇痛,把那飛劍拾起,仔細看了看,這劍長約一尺出頭,質地清亮,但劍刃之上刻畫了許多溝槽,匯成一些奇異的痕跡。
也許是符紋,也許是陣法條紋。
但在秦先羽眼里,符法和陣法其實是相通的,都是以玄妙軌跡來拘禁天地間某些東西,或是引動某些東西。
“這飛劍,能否用來修行劍道真解?”秦先羽暗想道:“我的劍道真解,今后修成的道劍,不知道能不能比這飛劍之術更為厲害?也許劍道真解所修成的道劍,本就是一種飛劍之術罷?”
“但是,這飛劍無法穿透記載劍道真解的金紙,也即是說,劍道真解的金紙品質極高,如此說來,上面記載的道劍,八成是要比這飛劍的品階更高。”
他胡思亂想一些,把這刻滿玄異痕跡的小劍放在懷里,才打開那道人的布袋。
袋子之中有少許藥丸,不知是何用處,秦先羽不敢妄動,只放了起來,除此之外,另有兩本書籍。
一本是功法,名作青云訣。
另一本則是符道秘典。
秦先羽把青云訣略微一翻,只見上面是些運功的方法,但所記載的運功路線,竅穴,以及意想真氣誕生的方法,與自家的紫府神庭混元祖氣真訣,可謂是截然不同。不過這上面記載了另外一些,正是如何凝煉煞氣,今后何以凝結罡氣,如何尋找龍虎,降服龍虎的辦法。
不過這本青云訣也就只到這里,只到龍虎變化,此后如何修成金丹,就沒有記載。
“看來這是一本只修煉到龍虎境界的功法,不像我的紫府神庭混元祖氣真訣,可以不斷修行,經過山河觀仙圖那位前輩的改善之后,添了境界變化,直通仙家大道。”
盡管不如紫府神庭混元祖氣真訣,但是觸類旁通也是好的,一本修道功法若是傳了出去,那也是要引起無數修道人的爭奪的。畢竟龍虎境界已經是這俗世里的巔峰之境,能夠修成龍虎的功法,秦先羽心想也是不多的。
這本功法若在外界,只怕也極為珍貴。
他把青云訣放了回去,又翻了一翻符道秘典。
這本書只是薄薄的十幾頁,每一頁都刻畫著一道符,下面有一些文字,則是講述如何畫這些符,該從哪里下筆,又在何處停筆。
共有十二頁,也即是記載了十二道符。
“果然,這上面把如何畫符,各種符該如何落筆,有什么禁忌,都說得清晰。可是,這些不同的筆劃,為何會構成不同的效果,卻是沒有詳解。”秦先羽暗道:“得到這本符道秘典,就只能死記硬背,把符盡數記下,而不是去探究為何不同筆劃,會成為不同的符紙。”
這樣的筆劃,畫出來的是火符。
那樣的筆劃,畫出來的是驅邪符。
這般那般,不同筆劃,就有不同的符紙,不同的效果。
符道之人只是把這些筆劃都記下,知曉這道符該是如此畫成,那道符又該是這樣畫成的。但只有觀虛老道才會追尋本質,探究原理。
“以觀虛師父的看法,這些筆劃構成的痕跡都是不同,因此拘禁起來,或是引動出來的,都是不同的變化。比如火符,比如水符,不同的筆劃,不同的落筆方式,引出來的是水還是火,是雷還是電,都是有跡可循的。”
但那些對于秦先羽而言,還離得太遠,他只把符道秘典也放了回去,待出去之后,記下這些畫符的技巧,記下這些符紙的筆劃走向,也就是了。
這里可不是能夠靜心學習的地方。
秦先羽收了一把飛劍,一個藏有兩本秘籍,少許藥丸的布袋,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所獲。也許這道人身上的道袍質地不錯,能在煞氣之中這么久沒有損毀,也許是件寶衣也說不定。
但那若是要這少年扒了這件衣服,穿到自己身上,總還是干不出來這事的。
他又飲了口金丹玉液,待得傷勢稍好,才朝著那道人拜了一拜,說道:“小道秦先羽,雖受了前輩一記飛劍,也是我先取布袋,不敬在先。如今在前輩身上得了這飛劍,又得兩本秘籍,自是不能見前輩棄尸于此,小道欲將前輩掩埋,還請莫怪。”
雖然被飛劍所傷,但這道人早已死了,又不是被他馭使來殺自己的。秦先羽倒也想得開,人死為大,還是把他埋了為好。
秦先羽剛要動手,忽然通道深處,灰霧滾滾,浪潮無盡,翻涌而至。
在灰霧之間,現出一個白衣少女。
灰霧滾滾,陰暗深沉,她卻一身白衣,清麗脫俗。
秦先羽認得她,這是高云客棧里遇上的那個少女,與他還算不得友好,加上這里不是善地,于是這少年道士緊了緊手中劍,有些戒備。
“快走!”
那白衣少女臉色蒼白,身形快如疾風,在她身后,灰霧如浪濤打來,滾滾而至。她經過秦先羽身旁時,只說了這么一句,就已順手牽住秦先羽的手掌,拉著他一同離去。
秦先羽本來戒備,然而見到少女臉色蒼白,有些慌忙,便是一怔,待到被她牽起手掌時,也無反抗之意,只任著她把自己拉走。
手掌中傳來柔軟滑膩的感覺,冰涼柔滑。
秦先羽下意識緊了緊手掌。
白衣少女慌忙之下也沒有察覺,拉著他一同奔走。
說來也怪,秦先羽沒有施展蟬翼步,但這白衣少女拉著他走,竟也是快如疾風,沒有受到影響,可見這少女的身法也是極為玄妙的。
秦先羽早已推測她是大派弟子,此時便即想道:“不愧是有宗派傳承的,這身法也許品階不凡。”
白衣少女與他連過幾條通道,轉過許多彎折,仍然不見停下。
秦先羽轉頭往后看去,后邊灰霧如浪潮滾滾,直追而來。
“后面發生了什么事?為何這些灰霧滾滾而來,莫非地底變動,這些煞氣不得平靜,于是都沖了起來,而且煞氣還都變得有害?”
秦先羽心頭疑惑,正要開口問話時,白衣少女已經停了下來。
身后灰霧也都止住。
但情勢并不見得樂觀。
他們兩人處在一處寬闊地室當中,而地室前方,圍了一群野獸,皆是灰暗皮毛,赤紅雙目。
這群兇物之中,有豺狼虎豹,有猿猴羊鹿,有草兔飛禽等等飛禽走獸,皆是暴戾嗜殺,與灰猿一樣的兇獸。
這么一群兇獸足有上百頭,它們聚在一處,竟然相安無事,沒有互相獵食,似乎在等待什么。
秦先羽驀然心頭升起一股寒意。
這上百兇獸,在等待著他們兩人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