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神鷹,通體潔白,如若霜雪,渾身全無雜色,
它立身于地,高約一丈,顯得修長而又不顯柔弱,反有許多神駿威武之色。其頭顱高昂,雙目淡金,有睥睨之態,雙爪抓陷了土地,渾身上下便如白玉雕琢。
秦先羽看著這頭白羽神鷹,感應其氣息。
如今這白羽神鷹還未臨至龍虎真人的地步,但卻已堪比罡煞圓滿之輩,甚至,或是因妖類更重氣血的緣故,秦先羽隱約覺得這頭白羽神鷹要比尋常罡煞圓滿的人物,氣息尤勝一些。
“這頭妖鷹來吞食蠱蟲,居然還有變化增強的效用,簡直是一夕之間頓悟突破那般,真是妙不可言。”
秦先羽大覺驚訝,再看那白羽神鷹頭上的一根銀羽,略微思索,問道:“下一回若是還有機會,總不是渾身變成銀羽罷?”
雪蠶蠱對此也不知曉,只把鷹頭搖晃了兩回。
秦先羽撫了撫鷹翼,說道:“若是你離了這鷹王身上,我也難以操縱這一群鐵嘴神鷹,而且你離開之后,這鷹王一身經絡血脈失了動靜,勢必漸漸凝結而死。在我尋出辦法之前,你只好暫時當這頭白羽神鷹了。”
白羽神鷹微微點頭。
秦先羽轉頭看向這一千八百頭鐵嘴神鷹,心中思忖,若是有足夠的蠱蟲,是否也能化為無數白羽神鷹?
每一頭白羽神鷹都堪比罡煞圓滿,若有數千白羽神鷹,該是何等厲害?
地仙之輩太過高遠,只知能夠移山填海,究竟何等厲害,實則尚不明朗。但仙人之下,憑借數千白羽神鷹,莫說大德圣朝,就算放眼整個幽州必然是全無敵手。
可這般代價也太大了些。
黑白妖鷹本身便有許多白羽,還吞食了近萬蠱蟲。才化作一頭白羽神鷹。原本如此輕易培養出一頭罡煞圓滿的妖鷹,該是較為欣喜,奈何蠱蟲難得,近萬蠱蟲也足能敵得過尋常龍虎真人了。
“我畢竟不是生意人。事情不該是這般算的。總之,此事算是意外之喜。”
秦先羽復又翻開玉牌,仔細觀看。
適才仿佛得了一些領悟,卻被白羽神鷹進階所驚動,如今又要從頭鉆研。
不過白羽神鷹一事。實也是意外之喜。
玉牌正面,是一片山脈。
山脈中,有一座山峰,延至云霄之上。
云霧縈繞,仙云裊裊。
玉牌通體潔白無暇,分明是白玉,卻有青色之感,正是因為這片山脈仿佛實物一般,故而讓白玉令牌生出了清幽蔥翠之感。
秦先羽把法力渡入其中,就覺內中有三丈虛空。
“分明有三丈虛空。卻凝聚在我手中一塊玉牌當中,這等手段,簡直驚世駭俗。但不知道這三丈虛空是固定的,還是能夠繼續擴張的?”
秦先羽眉頭微皺,“倘如真能擴張得更大,對于玉牌又有什么損害?是否會因此把虛空都毀滅?”
他原是把心神都放在這虛空之內,后來發覺有些錯漏,如今已經把目光都放在這座山脈之中。
要如何擴張那片虛空,多半要著落在這片山林之中。但秦先羽也不知道虛空是否真能擴張,也只是略作嘗試。除此之外。也想探尋一番,不知這令牌是否還有另外的效用,若能查知,也是大好。
“若真有所得。便是大喜。若沒有得益也便罷了,這數丈虛空納于一塊令牌之中,實是奪天地造化,我得了這等寶物,還有什么不滿之處?”
不知不覺到了夜間,但秦先羽不是偏執之人。他心有計較,若是到了天明還未有所得,也就放棄此事,莫要貪心不足,似是得寸進尺,若還為此耽擱了修煉,更是不好。今后修為增長,眼界高了,不愁看不出這玉牌效用。
就是這一千八百頭鐵嘴神鷹較為難辦,每到一處都是烏云遮天,而且每日都要進食,頗是頭疼。
又仔細看了幾遍,不斷感知,又用法力來回沖刷,仍無得益。
此刻月上中天,不多時又被云霧遮擋。
天地間一片陰暗。
尤其是山林之間,甚顯陰森晦暗之色。
秦先羽身為修道人,餐風露宿必不可少,如今也算習慣,更何況有一千八百頭鐵嘴神鷹護衛在旁,倒是不必擔憂什么。不過秦先羽出于謹慎,還是對外留了一絲感應,若有風吹草動,立時便可察覺。
深夜,秦先羽忽然說道:“你帶著這些鐵嘴神鷹,各自去獵食罷。”
白羽神鷹微微點頭,領著一眾鐵嘴神鷹朝各方天穹散去。
秦先羽低著頭,繼續觀看玉牌,只是已不再那般出神。
不知不覺,天色漸亮。
太陽未起,但天色已是蒙蒙光亮,過不多時,東邊已泛出一絲蒙蒙白芒。
朝陽映照,最是讓人慵懶。
秦先羽一夜鉆研玉牌,未有歇息,此刻見了朝陽,心中也松懈許多,懶洋洋地,甚是懶散。
“也罷,天色已亮,該走了。”
他笑了一聲,看向天際。
天邊的朝陽漸漸明亮,漸漸刺眼,那光芒落在眼中,白茫茫一片,使人不禁移開視線,但眼睛刺痛,卻已被亮得眼花了,目光中有青藍紫紅各色,視物不清。
正在這時,一道聲響從頭頂而來。
秦先羽不慌不忙,抽出清離劍,便把那東西斬成兩半,順手拍飛出去。
一聲轟鳴在半空響起。
秦先羽運使法力在眼中,瞬息間恢復視覺。
在對面處,多了一人,此人手掌一個銅鏡,正是銅鏡倒映陽光,使得秦先羽暫時失明。只見他淡淡笑了聲,說道:“真君別來無恙?”
秦先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商谷主。”
這手執銅鏡之人頭戴高冠,有書卷之氣,又有威嚴之感,正是商羊谷的谷主。
商谷主手執銅鏡,說道:“本座僅有一獨子,雖資質平常,性情頑劣,不堪造就,卻也是唯一血脈,故而任其為本谷少主。哪知真君心狠手辣,便把我孩兒殺了,今日你若不死,本座怎得安心?”
秦先羽笑道:“你要殺我?”
商谷主舉起銅鏡,漠然道:“今日請真君歸天。”
秦先羽平淡道:“單憑你一人,如何足夠?另外還有誰,一并出來。”
這時,山脈另一端又有人來,約三十來歲,伏虎之境,名作白元展。
秦先羽說道:“僅你二人,猶是不足。”
半山腰處,又出來一人,是個老者,手執拂塵,面有猶疑之色,終是嘆了一聲,與其余兩人各結陣勢,氣息交感,把秦先羽圍在中間。
東岳門掌教,陳原的授業恩師。
秦先羽見到此人,憶起陳原,終是嘆了一聲,緩緩拔出清離劍來,道:“兩個伏虎真人,一個降龍伏虎,憑你們三個,就想勝過龍虎交匯之人?還差得遠了……”
東岳掌教面色冷漠,說道:“自然不止。”
秦先羽身上微寒,遙望對面一座山。
對面山上,有個老道士,面如嬰兒柔嫩,須發黑白摻雜,但卻有垂暮老朽之意,乍一看去,約有八十來歲。
秦先羽已然認出了這老道身份,悵然一嘆。
那老道士打個稽首,隨后才抬起頭來。
秦先羽嘆息道:“何苦?”
老道士低沉道:“我很老了。”
聲音老邁無力,語氣蒼涼,悲悵無奈。
他不以道人自稱,說一聲“我”。只這一聲“我很老了”,便使兩座山間,都沉默不語。
秦先羽默然良久,握緊了清離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