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楓自幼生于西邊遠處的那座山。
那里原是他們的村寨。
那里是祖輩所尋到的安居之所,少有妖物,而他們部落已經在那里傳承了數百年。
部落中的男人外出打獵,他們天生根骨壯碩,加上一些煉體的粗淺法門,算是通曉武藝,能夠憑借弓箭長矛,以及諸多陷阱,獵殺兇猛的豺狼虎豹。而部落中的女人,則要撫育孩子,將孩子養大,并且要做洗衣煮飯編織等家務,常常是一生到頭都不曾踏出部落一步。
部落之外,從來便是兇險的。
落楓自幼就聽說,部落之外,是無比兇險的天地。
部落之外,有無數豺狼虎豹,更有很多號稱大妖精怪的兇禽猛獸,哪怕是部落中最為英勇的勇士,能夠跟猛虎搏殺,都無法跟那些大妖精怪相提并論。
作為一個孩子,總是對外界十分好奇。
直到不久前的一段時日,部落出現了變故。
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離開了部落居住的地方,而落楓和同齡的孩子,也如愿以償,看到了外界的天地。
部落之外是無比廣袤,無比美麗的,風景令人無比癡醉,但其中伴隨的危機,卻是無比沉重的。
初時遇上的是一些兇禽猛獸,他們沒有陷阱,沒有優勢,最終憑借部落勇士眾多,終究殺死了那些兇悍的飛禽猛獸,但也付出了幾條人命。
那是落楓第一次看見血淋淋的場面,活生生的人被利爪剖開,然后變得漸漸冰冷,無法再動彈,沒有再談笑。
他一直在嘔吐,然后一夜無法入睡。
直到后來,看慣了這些場面,便成熟了許多,平靜了許多,只是心中感慨。那些飛禽走獸的肉,從來是部落最為重要的食物,但他們舉族搬遷,只能遺憾舍棄。
然后到了后來。出現了一頭飛禽,那是一頭金色的大鳥。
部落族老說,那是妖。
哪怕是部落最為兇悍的勇士,都無法抵御得住它的一爪。
七八百人的部落,最后只剩下兩百人逃離。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大妖。也第一次明白,妖物和凡人之間,是何等天差地別,無法跨越。就算是滿腔熱血沸騰,到頭來也只能給那妖物止渴。
一路行來,部落只剩兩百人,而能夠捕獵的勇士,只剩十余人,其他的全是老弱病殘,婦孺孩童。
落楓朝四邊看去。他現幼時長大的同伴,有很多都沒能跟隨上來,心中明白,他們這輩子都不能跟上來了。其中就有他一直喜歡著的小姑娘,那是個五官很精致的小姑娘,活潑可愛,帶著些許高傲,但想著這樣一個小姑娘,就被扯碎了身子,那精致的面容被撕成了肉碎。那高傲的眼神變得無比恐懼,最終只剩空洞,落楓心中止不住地泛著苦水。
坐在邊上,他神色黯然。他的父親在部落遷徙的途中,被一頭野狼撕開了喉嚨,后來那野狼被部落勇士圍殺,分食了肉,而落楓沒有吃,因為他總覺得那是父親的肉。他的母親在當時遭遇大妖金鳥的時候。四下沖散,恐怕也被蠻荒無處不在的飛禽走獸吃掉了。
像落楓這樣的孩子并不少,因為失去了父母,則更應該努力做事,才不會被視為廢物,不會被拋棄。但落楓則是其中的例外,因為當初遭遇另外一頭妖物時,出現了一個老人。
那是個神靈一樣的人物,輕易打退妖物。
后來這老人要收他為徒,但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放棄了,最終指點了一個安全的方向,便即離去。
但經過這件事情,部落都知道,落楓是一個擁有資質的人,所以部落上下都十分看重他,甚至,族老便將他視為部落的希望。
“那位老神仙說,往這個方向走,會有一處凈土。”
“這處土地或許有兇猛禽獸,但沒有任何大妖精怪,就像是我們部落以前棲息的地方,可以安心定居。”
“就是這里了嗎?”
“前天開始,就只遇上了一頭老虎,一頭巨象,但并沒有那種無法抗衡的妖物了。”
落楓心中想,從此往后,就要在附近定居了。
忽然,耳旁傳來異樣的聲音。
落楓轉頭看去,就見兩個青年人自林間而來。
當頭一個是個道士,長相清俊,皮膚白皙,氣質脫俗。
落楓自幼見到的都是皮膚黝黑,身體壯碩的部落勇士,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不一樣的人,不禁有些吃驚。
那年輕道士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說道:“資質不錯,勉強能夠得上燕地選徒的根骨準線。”
落楓驚問道:“你們是誰?”
他一聲驚喝,驚動了眾人。
十余個身材壯碩的男子,手執長矛弓箭,石錘鐵棒,忙趕上前來。而族老雖然年邁,可也是鍛煉過根骨的人,匆匆趕來。
秦先羽掃過一眼,便覺這些人都鍛煉過體魄,但談不上什么成就,也就相當于世俗武林之間的習武之人。倒是后面那個老人,雖然年邁,但氣息則能比武道大宗師之流,甚至隱隱出這個界限,要踏足煉體士的境地。
那老者深吸口氣,然后施禮道:“老夫是部落族老,初至此地,不知兩位是?”
秦先羽沒有回話。
元帆見小師叔祖并不回話,便已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上前一步,說道:“此乃我門中范圍之內,你們未經許可,擅自踏足我門中范圍,自當前來盤問。”
那族老大驚失色,忙垂躬身,說道:“這位神仙,我等部落因為出現變故,舉族遷徙,一路行來,遭遇飛禽走獸,又有精怪大妖,死傷慘重,僅剩二百余血裔,無處安身。后來經人指點,得知這個方向會有安居之地,這里不會有大妖精怪襲擾,雖有豺狼虎豹,但也還勉強可以抵御,因而有心在此定居。”
他老淚縱橫,說道:“我們只是想要一個安身之地,并非擅闖貴地,請神仙開恩。”
秦先羽眉頭微皺,沒有開口,偏頭看向元帆。
元帆徐徐說道:“蠻荒疆域之中,類似于你們這樣的部落,數不勝數,總不能讓本門盡數收納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