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著腦海中那片無窮無盡的汪洋,秦先羽默然不語。
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練氣士!
上古練氣士,因天地驟變,故而從中又演化出方士的道路,再到最后,由方士而出道門羽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但秦先羽卻從道家境界,化為方士之學,如今更是成了煉氣之士,竟與天地修行之人演變的道路相反。
當時白色內丹破碎,內中沒有元胎,只化出幾近無窮的先天混元祖氣。
而這些先天混元祖氣,許多融入肉身,使得這具地仙之體,幾乎勝過真仙道體。
而這些先天混元祖氣幻化的浩瀚海洋,也隨著升至上丹田。
金丹破碎之后,元胎化道,便會從下丹田,升至上丹田,成為道胎,穩坐泥丸宮,鎮守天庭穴。
如今他沒有元胎,內丹破碎之后只有無窮無盡的汪洋。
可嚴格而論,這無窮無盡的汪洋,是否就是所謂道胎?
如今浩瀚汪洋已經從下丹田之處,被大道之樹抽出,灌注到了上丹田的祖穴之中。如此,是否又酷似道胎升至上丹田的路數?
但他只見了一片浩瀚汪洋,而不見仙家內胎。
盡管他自信,如今已勝過許多真仙道祖,但他思索之后,對于自身境界才有一個新的想法:修道第一境,練氣。
所謂練氣境界,其實就是練氣士。
對于練氣士而言,本是沒有境界之分的,不知何時,因為后來的天地變化,修行之士,多止步于九寸真氣,至多也是一十三寸真氣,難以再增。
然后才演化方士,道門羽士。添上了許多境界的變化。
如今,秦先羽體內的真氣,又何止是一十三寸?
他打破了這個桎梏,又沒有道家境界的變化。實則便是一位本領高深的練氣士。
秦先羽初時有些驚訝,但勉強平靜,細想,上古練氣士乃是當今道學的源頭,若非天地變化。不見得遜色于道學。
只是練氣士終究隨著天地變化,而止步于九寸或是一十三寸真氣,不能寸進。可秦先羽打破了桎梏,便不受此中束縛,那天地驟變帶來的禁錮,對于他這位練氣士,實則未有影響。
“傳聞練氣士之法,與道家法門不同……”
“道家法門,有諸般境界,就如同一個小杯。隨著境界突破,形成一個小碗,再有突破,便是一個桶,繼而是池塘,湖泊,大海。”
“然而,境界若不突破,哪怕再是如何刻苦修行,也如同倒滿了水的桶。不能再承裝一分一毫,只會流溢出去。”
“因此,才會有修道之人,境界難破。導致一生一世,修為不得寸進,原地止步。”
“可一旦突破,池塘化作湖泊,內中水流也會剎那擴展。也正是因此,道家境界一經突破。道行便會有天翻地覆的飛躍。”
秦先羽盤膝而坐,頂上顯露三色光澤,分精氣神,號天地人,乃三花聚頂之象。
又有五色光華在胸腹流轉,乃是五臟六腑所化,稱作五行之氣。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此乃練氣士造詣登堂入室的高深之象。
“練氣士,就如一個深不見底,廣闊無邊的深谷,隨著每日呼吸吐納,采霞食露,得以延壽長生,得以聚斂真氣,逐漸去填那深谷。”
“這等修行,沒有境界的束縛,只要功法越高,只要天賦越高,只要足夠刻苦勤奮,那么真氣便可不斷地增長。”
“但弊端就是,沒有道家那一經突破,便得以天翻地覆般的飛躍,只能積少成多,日積月累,一點一滴地積蓄起來。”
“一滴水一滴水地積累,要耗費多么長久的光陰,才能聚成一方湖泊?”
“傳聞那無窮無盡的深谷,是不可能填滿的。一旦填滿,足能超脫天地,破碎飛升。”
秦先羽曾翻閱過練氣士的典籍,知之甚深。
其實練氣士者,修行年歲越長,道行必然越深,幾乎沒有任何后來居上的說法。
因為練氣士,均是一點一滴地積累,積累的時日越長,自然道行便是越發深厚。后來之人,哪怕積累真氣的速度,較之前人較快,但也極少有這類后來居上的例子。
這一點,著實難解。
秦先羽感應著上丹田處的無盡汪洋。
上丹田不過寸許之處,但那汪洋,則堪稱無窮無盡。
他的現狀,與任何修行人都不同,因為修行道家之學的緣故,那龍虎玄丹,真武道丹,加上白色氣丹,破碎之后,便好似填滿了這所謂無窮無盡的深谷。
他如今也不知算哪一個境界,但他有十足自信,必然勝過道祖人物。
“要我一點一滴地積蓄,不知多少年月才能聚成這一片浩瀚汪洋?千年萬年……我怎等得起?一點一滴積蓄真氣,如此費時的修行之法,卻也不適合當前如此緊迫的局勢。”
秦先羽心中想道:“好在我不是正統練氣士,經過數次破而后立,才得以有這般成就。但是……只怕猶有不足罷?”
仙圣之事壓于頭頂,幾乎令人窒息,總覺時日緊迫,再無閑暇之時。
哪怕此時平靜,也如暴雨前昔。
如今眼前便似一條堤壩,上方洶涌澎湃,不斷轟打,也不知哪個時候,一觸即發,剎那決堤,淹沒一切。
正因如此,他不敢懈怠,也正因如此,他才自認為時日緊迫,不適合練氣士一點一滴積蓄道行的法門。
好在他非是真正的練氣士,前方的積蓄苦功,已經足夠了。
他不敢去比仙圣,但至少勝過真仙道祖,約莫,也算有自保之力了。
神仙出世,滿室生香。
光芒如白,內藏霞彩。
秦先羽這一次閉關,得此等道行,較為滿意,至于前方的道路,似乎已沒有閑工夫去思考,去摸索。
如今修行有成,他有意破關而出,然而細想之下,心底終究冷靜了下來。
這一番出去,勢必風起云涌,天地變色。
到時因各方祖師而產生的諸般變化,非是他自身所能把握的。
他自保尚且勉強,也還未必真能保住自身。至于這大德圣朝,以及這應皇山下,勢必難保。
深吸口氣,秦先羽一手按向木壁,感應著大道之樹,心中暗道:“還須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