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前往桂溪省的長途汽車上,盧嘉棟和羅胖子一邊欣賞著路邊的景色,一邊感受著顛簸的路況,他們是今天一大早停靠在海軍某基地的,剛上岸,他們倆就被王傳琛和李銘找去,將人事檔案交給他們。全文字閱讀
聽說王傳琛去援助團長哪兒索要檔案時,根本沒遇到什么阻力,沒辦法,誰讓團里的人都以為盧嘉棟他們痛了大婁子,人家怎么可能善罷甘休,這都要檔案了,那肯定是要嚴懲,既然是災星,就趕緊打發走,為了避免牽連援助團,他們團長甚至把他們在援助團工作情況給抽出來,只把剩下的東西交給了王傳琛。
援助團這邊的想法王傳琛那里知道,他也懶得和這幫人解釋,反正拿到檔案就行,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這份少了履歷的檔案,為盧嘉棟他們的崗位分配平添的不少麻煩,這都是后話了。
看著王傳琛當時笑逐顏開的神情,盧嘉棟知道,昨晚的聲納爭奪戰的勝利者就是他了,這也可以從李銘那副別人欠他多少錢的表情看得出來,沒辦法,知識分子遇到現役軍官,可不就是秀才遇到兵嘛,李銘爭不過是很正常的事情。
臨走的時候,王傳琛和李銘還給了盧嘉棟二百塊錢,作為昨晚的獎勵,盧嘉棟推脫幾次不成,就收下了,緊接著就是買票上車,一路向西!
“羅胖子,檔案都收好了吧!”
“放心吧!”羅胖子瞪著兩只血紅的眼睛,盯著窗外,手拍了拍身上斜跨的軍綠色帆布包道:“都在這了!”
“你拿出來我看看,我這眼皮跳,總覺著有問題!”盧嘉棟說著,就要解羅胖子的包。
可還沒等盧嘉棟手伸到,就被羅胖子攔住:“你想干什么?知道不?這種檔案只能由組織部門看,咱們沒資格看,再說,你眼皮跳就說明有問題?簡直就是迷信思想!”
“呵呵,還挺有原則性嘛!”盧嘉棟知道羅胖子在意他檔案里那些證明他出身不好情況,所以盧嘉棟也就不勉強,而是囑咐道:“你從昨晚就興奮的睡不著覺,眼看都快到中午了,還不瞇一會?”
自從盧嘉棟把介紹信拿給羅胖子看后,這個羅胖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拿著它看了一宿,直到現在都精神的很。
“我睡不著!”羅胖子簡單的回答道,然后把臉從窗邊轉過來:“嘉棟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唉,有什么謝不謝的!”見羅胖子這幅神情,盧嘉棟趕緊擺著手:“大山深處的三線廠,只要你不嫌那里條件艱苦就成!”
“條件在怎么艱苦,那也是工人,你以為誰都能成為工人呀!”羅胖子把工人兩個字說得特別重,就連車上的人都聽得很清楚,不過讓盧嘉棟意外的是,這些人沒有對羅胖子進行鄙視,而是紛紛投來羨慕的眼光,很顯然工人這個身份在當時是多么吃香。
“那你不把這個喜訊告訴你爸媽,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等到了廠子再說,對了,嘉棟,你做了什么,他們就把咱們調廠里去了?”羅胖子好奇的問道。
“也沒什么,就是幫他們解決一個技術問題!”
“什么問題?”
“呃......”
“我知道了,不該問的,我不問!”羅胖子也是學過保密條令的人,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他還是清楚的:“不過這些技術問題你是在那兒學的?”
羅胖子這么問,盧嘉棟沒辦法,又把之前和王傳琛,李銘說的那一套搬出來,說自己是自學成才,羅胖子和盧嘉棟是好哥們自然知道他愛看書,不由得感嘆道:
“唉!沒錯,你經常借書看,也不挑,找知道這樣,那時我也借著看了,唉,想想都有些后悔!”
就這樣,兩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兩天過去了,兩人來到桂溪省北部山區的萬山鎮,盧嘉棟嘴里刁根草,靠在一顆大樟樹下,手里看著王傳琛給他的地址:
“應該就是這兒了!”
“可怎么連個工廠影子都看不到?”羅胖子看著滿眼低矮的民房,挺拔的山巒,還有上面階梯狀的農田,不由得問著。
“找個人問一問不就知道了!”看著一位老人家從遠處走過來,盧嘉棟將嘴里的草吐出來,走到老人家面前:
“老爺爺,您知道萬山廠怎么走嗎?”
“呃.....”老人家說了兩句,可是盧嘉棟和羅胖子一句沒聽懂,顯然老人家只會說當地方言,不會說普通話。
這時,一位趕著牛車的年輕人路過這里,老人家上前和那個中年人說了幾句方言,然后中年人操著濃重的桂北口音問道:
“你們是要去萬山廠嗎?”
“是的,同志,我們是去萬山廠,那里怎么走?”盧嘉棟問道。
“還有點路程,不過我去臨近生產隊送牛車,正好路過那里,能順便搭你們一程!”
“那真是太感謝了!對了同志,您怎么稱呼”
“叫我土狗就行!”
“呃.....”聽到這個名字,盧嘉棟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于是招呼著羅胖子把布袋行李搬上牛車,土狗顯然是個熱心腸,見盧嘉棟他們行李多,就下車幫忙。
土狗有著農民特有的樸實和熱心,一路上給盧嘉棟和羅胖子講了很多萬山的奇聞異事,也講了很多萬山廠興建時的故事,但作為一個年輕人,他對上外面的世界也是十分好奇,也同樣問了許多山外面的東西,這些統統由羅胖子負責講解,當聽到大海時,土狗掩飾不住向往的神情。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趟過一條河,越過兩座山,終于來到萬山軍工廠,土狗因為要去送車,所以只把盧嘉棟他們送到廠門口,告別土狗,盧嘉棟和羅胖子拎著行李,走進了萬山機械廠。
剛進廠區,就好像進入另一片世界一樣,白底紅字的“軍工報國”在四個大字赫然眼前,廠區的道路也不是外面那種鄉村土路,而是整潔的水泥路或石板路,廠內禮堂、文化館、供銷社、招待所、家屬區、宿舍區一應俱全,諸如“舍小家,為國家,三線是我家”之類的宣傳標語,也是隨處可見。
兩人邊走邊打聽,先來到廠部人事科去報道,不過因為到達廠區時已經是下午了,又正直周末,更不巧的是主管人事的副廠長出差,簽不上字,辦理不了入廠手續,只能等人家上班才能去辦理正式分配崗位,好在憑借介紹信,兩人能分配宿舍,所以兩人把人事檔案交給人事科,換了兩章宿舍分配單。
其實只要解決住的問題,其他的問題都好辦,畢竟介紹信上寫著報到日期是1978年11月10號之前,算下來還有將近一個月時間,兩人剛從國外回來,怎么也得逛逛這里的山山水水,換換心情,才能更好的工作吧,說好聽點兩人這叫懂生活,不好聽就是好吃懶做。
所以盧嘉棟和羅胖子又趕到廠職工宿舍,進入宿舍看到兩名宿舍管理員,要么喝著茶水看著報紙,要么低著頭打著毛衣,根本沒人理會有沒有人進來,盧嘉棟和羅胖子叫了好幾聲,那個低頭織毛衣的管理員才不情愿的抬起頭,看了一眼介紹信,拿出兩把鑰匙:
“二樓左拐第一個房間!”然后丟到前面的吧臺上,繼續織自己的毛衣。
看到這種情形,盧嘉棟不僅搖搖頭,這年頭都是大鍋飯,干好干壞都一個樣,怎么可能有積極性,可羅胖子好像見怪不怪了,拿起鑰匙,扛上行李直奔房間,等到把房間安頓好,羅胖子大模大樣的躺在床上:
“哎呀,累死我了,我可得補個覺了,吃飯的時候記得叫我!”
“你......”同樣躺在床上的盧嘉棟還沒把話說完,羅胖子的呼嚕聲便響起來,其實盧嘉棟也很累,同樣想睡個覺休息下,可是奈何羅胖子的呼嚕聲實在是驚天地泣鬼神,吵得盧嘉棟實在睡不著,沒辦法,看得時間還早,就去廠里轉轉吧,算是熟悉下廠情。
萬山軍工廠屬于三線小廠,建廠不足五年,全廠職工不到五百人,不過作為軍工廠,廠里的生產車間全部設在山里,這也充分貫徹當年“深挖洞,廣積糧”的三線建設精神。
漫無目的閑逛的盧嘉棟,不知不覺來到山腳下的生產車間,這時差不多已經是傍晚六點半,天已經擦黑,按理說車間的工人應該早就下班了才對,可是車間里卻有一處燈火通明,在碩大昏暗的車間里顯得格外亮眼。
不僅如此,在那片燈光下,可以明顯的看到有個姑娘和三名青年男子圍著一臺T—4178A單軸槍管鉆孔鏜床,用手中的工具左擰,又旋的,看著他們有跡斑斑的工服,盧嘉棟知道他們是在維修這臺機器,這時那名姑娘靦腆的說道:
“哥!你別弄了,都試了幾次了,都沒弄好,不行明天找李師傅吧!”
“這點小問題,用不到李師父出馬!沒事,等這個軸擰好,就應該沒問題了!”一個年輕男子邊用扳手擰著,邊用不可辯駁的口吻回復道。
盧嘉棟這么一聽,知道這臺機器遇到問題,他是搞軍工技術出身,本來對技術性的東西就感性起,再加上對軍工制造機械也很熟悉,所以遇到這樣解決不了的維修問題,盧嘉棟心中頓時燃氣了好奇心,想要了解到底是什么問題,于是便邁步朝那臺T—4178A單軸槍管鉆孔鏜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