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傍晚時分,剛剛回到位于萬山廠武器裝備綜合檢驗測試場宿舍的朱海峰,剛推開房門便把手中的黑色公文包重重的甩在身旁的茶幾上,本來就有些黝黑的面龐更是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下頜的肌肉也順勢時高時低的膨脹著,甚至從唇邊的縫隙中都能聽到狠厲的磨牙聲,嘴角也在此刻微微翹起,不無惱怒的冷喝道:
“這個趙如松簡直是欺人太甚!”
“老朱,你消消氣,消消氣.......”跟著朱海峰身后一同進來的材料研究所所長秦景斌,趕緊把房門關上,隨即拉著朱海峰坐了下來,然后一邊倒水一邊說道:
“都是為了工作,沒必要生那么大的氣,來,喝口水壓壓火氣.......”
“為了工作?”朱海峰接過秦景斌遞過來的熱水,但卻沒有喝,反而“嘭”的一下放在面前的茶幾上,怒氣不消的繼續說道:
“你看過哪個像他那樣為了工作的?說話硬聲硬氣毫無涵養也就算了,我敬他是老一輩軍工專家也不跟他計較,可今天你看看他的樣子,哪有老一輩專家的擔當?竟然公開指責祝老,我看他趙如松連祝老的一半.......不對.......是三分之一都趕不上........”
說著說著,朱海峰的聲音便猛然拔高,用手拍著座位上的扶手,對趙如松破口大罵,就在今天下午復合裝甲講解會上,當趙如松將朱海峰最為敬重的恩師祝光榮滿不在乎的編排一番后,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的朱海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頓時便如同火山爆發一般迸發出來。而趙如松也是個不服輸的犟脾氣,針尖對麥芒之下兩人展開激烈的爭吵,如果不是盧嘉棟出面及時阻止,兩人恨不得直接動起手來。
雖說后來在盧嘉棟和吳天明的勸說下,兩人有所緩和,晚飯的時候也勉強坐在一起吃飯。可兩人的芥蒂并沒有就此而消除,因而在飯桌上斗氣一般說著自己承擔的研制項目如何如何:
這邊朱海峰說著復合裝甲相當于多少多少老式的鋼制均質裝甲,那面的趙如松便說著他研制的反坦克彈藥能夠擊穿比這更厚的鋼制裝甲;朱海峰將研制的復合裝甲性能說成與蘇制t—72正面裝甲相當,趙如松立馬就會回一句他研發的彈藥可以在一公里外輕易擊穿t—72的正面裝甲。
如此這般,兩人越說針對性越強,眼見火氣逐漸涌起,盧嘉棟和吳天明立刻站出來將兩人勸住,好好的一頓晚飯就這樣不歡而散,窩了一肚子火氣的朱海峰無處發泄。最后只能回到自己住宿的房間對著秦景斌將自己心中的不快傾訴出來:
“他趙如松能研制什么彈藥?無非就是當下主流的破甲彈,不過這種反坦克彈藥對全鋼制均質裝甲或許有用,可對咱們的復合裝甲起不到任何作用,要知道夾層中的鉻玉鋼可是陶瓷材料,破甲彈的金屬射流或許能夠融化鋼鐵,可對陶瓷基本無效,更何況咱們研制的復合裝甲中前后共安裝了兩塊68mm厚的鉻玉鋼,就算他的破甲彈再強也能抵擋得住!”
“既然如此。那老朱你還氣個什么!”待朱海峰把話說完,一旁的秦景斌便開口繼續勸道。只不過說到復合裝甲,他臉上的神情看上去比朱海峰還要自信幾分:
“別說是破甲彈,就是目前現役的穿甲彈,咱們的復合裝甲也是能夠抵擋得住的,不管怎么說才有20mm和80mm厚的603裝甲鋼做面板,中間采用兩塊68mm厚的鉻玉鋼。再加上36mm厚的酚醛玻璃纖維,總體性能甚至強過t—72坦克的正面裝甲!”
說著,秦景斌嘴角上也泛起信心滿滿的微笑,帶著一份輕松自得的神情端起身邊的水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后便繼續說道:
“咱們來之前不是計算過了嘛,整個復合裝甲的總體密度為2.83噸\立方米。如果模擬坦克裝甲布置的傾斜角度放置時水平厚度將近580mm,對穿甲彈的防護能力將近400mm,對破甲彈的防護能力更是達到580mm,這樣的防護能力在國內眾多現役坦克裝甲車輛中可謂是絕無僅有的,所以呀,你老朱可以放心,咱們的盾可是隨便哪把矛就能刺破的!”
聽了秦景斌的話,朱海峰臉上也泛起一抹輕松的神色,靠在椅子背上贊同的點了點頭:“那是!本來祝老給咱們的復合裝甲原始設計就已經很先進了,咱們在這基礎上加以改進只有更強沒有更弱的道理,什么叫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咱們研制的復合裝甲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他趙如松還不服氣,那就讓他明天拿那幾套說得天花亂墜的鐵矛出來真刀真槍的試一試,叫他親眼瞧瞧他的所謂的利矛是怎么被咱們的裝甲盾牌給崩飛的!”
“也是趙教授太不冷靜了!他研制的彈藥既沒有先進的參考,也沒有突破性的創舉,無非就是利用提高口徑來提高彈藥威力,可關鍵是當下的新式120mm坦克炮還在緊張的研制當中,至今連一門樣炮都沒造出來,既然如此,光有彈藥有什么用?難道用手拿著去那些彈藥來撞擊咱們的復合裝甲?
說來說去到頭來還得利用59式坦克上的100mm線膛坦克炮來測試,不過這對咱們的復合裝甲來說,簡直就是隔靴搔癢,正因為如此,在我看來趙教授也就是嘴上圖個痛快,拿不出實際的東西,也只能這樣了!”
朱海峰話音剛落,一旁的秦景斌便把話頭接了過去,雖然他言語之間說得像是公正客觀的評論,但臉上那一抹溢于言表的得意笑意卻讓他的話聽上去更像是秦景斌在慶祝期盼已久的喜事,而事實上秦景斌的心里也確實是這么想的。
畢竟在他的心里最擔心的除了有人可能跳出來拖后腿外,剩下的就是所謂的新式坦克的火力系統,具體來講就是擔心由萬山廠研發的新式120mm坦克炮,不管怎么說,秦景斌曾經參與過52倍口徑155mm榴彈炮的研制工作,對萬山廠的火炮研發水平和制造能力非常清楚,而且也堅信能夠制造出性能一流的坦克炮。
如果測試的時候真要是碰上萬山廠造的新式坦克炮,秦景斌對他所研制的復合裝甲并沒有太大的把握,可幸運的是,萬山廠的新式坦克炮還沒有研制出來,這讓他的擔心瞬間被拋到九霄云外。
再加上今天朱海峰與趙如松的針鋒相對,也讓他疑慮的拖后腿的事情有了遏制的助力,剩下的就是明天那一場宛如晚會表演一般輕松的實彈測試,這樣一來,他的院士頭銜基本上就能落到他的頭上,這樣的場面想一想都讓人無比愉悅,秦景斌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他的這份沒來由的欣喜并沒有持續多久,朱海峰便將一盆冷水一股腦的澆到秦景斌的頭上:
“不過.......老秦,你看盧總師是個什么意思?我看他在我跟趙如松起爭執的時候,他的態度有些耐人尋味,而且我隱隱的感覺盧總師對咱們的復合裝甲好像不是很滿意,尤其是聽到咱們跟t—72主裝甲對比的時候直皺眉頭。
除此之外,我還覺得他好像很贊成咱們跟趙如松在明天來一場針尖對麥芒的測試對抗,如果像咱們在來得路上所說的那樣,有人眼紅要拖后腿,那現在的趙如松算是一個,可盧總師的態度卻讓人捉摸不透,你說盧總師的意思是..........”
朱海峰的話并沒有說完,但他的意思早已不言自明,雖說朱海峰是個執拗的脾氣,但卻并不笨,即便是在跟趙如松起著爭執,但依然看著身為新式坦克總設計師盧嘉棟的反應,只不過因為一時氣急沒有想起來,而當他聽了秦景斌的這番話后才隱隱的覺著有什么地方不對。
而秦景斌聽了朱海峰的話,也頓時收起了欣喜的笑容,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從下午到晚飯這段時間盧嘉棟的態度確實如朱海峰所說,很是讓人有些不明就里,好似存在什么隱含的深意,可秦景斌轉念一想也就釋然,嘴角上再次泛起自信的微笑,拍了拍身旁的朱海峰的肩膀:
“老朱,你想太多了!”
“想太多?”朱海峰疑惑的看著秦景斌,而秦景斌卻依舊笑容不減的繼續說道:“盧總師是個注重實效的人,他常說一句話就是嘴上做得天花亂墜,不如真刀真槍的來上一遭,他對復合裝甲態度不明,難道對新式反坦克彈藥的態度就肯定了?”
“這個.......”朱海峰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下去,但秦景斌的話語卻沒有就此而停下來:“所以說,關鍵還是看明天的測試,只要咱們在測試場上拿出實打實的成績,盧總師的態度自然就明確!”
聽了秦景斌的話,朱海峰先是沉思片刻,隨后微微的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在位于秦景斌和朱海峰樓上偏東的房間內,吳天明帶著疲憊的面容推門走了進來,見到坐在椅子上悠閑讀著報紙的盧嘉棟,一雙濃眉不由得輕輕皺了兩下,進而沉聲問道:
“嘉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