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任文聰的話,徐遠超不由得楞了一下,這才注意到站在楊弘毅身后的任文聰,旋即開懷一笑,對任文聰,徐遠超并不陌生,自從由海軍司令部作戰處航空參謀的位置上,平級調到萬山航空研究所,擔任首席試飛員以來,便一直常駐萬山航空研究所,所以對常來于此進行技術交流的任文聰很是熟悉,于是,從座艙里的爬出來后,便趕緊上前打著招呼:
“原來任總師也在,真沒想到,在這兒也能見到你!”
“我也是過來觀摩學習的,這不,看到你剛才那幾個漂亮的飛行動作,才覺得這次可真是來對了,你可是這次試飛的大功臣呀.........”
“哈哈任總師,您可過獎了,那幾個動作,就憑我這榆木腦袋哪能想得出來,都是人家盧總和楊所長,用試驗數據和理論方程一點點解構出來的,我只不過是負責完成而已,所以說,他們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我們即便能算得出來,那也得落實到實際不是,到最后呀,還得是得靠像小徐這樣的優秀飛行員,才能把那些枯燥的理論真真正正的飛出來,并最終完成圓滿,不然的話,就算你把我和嘉棟一起捆到飛機上,估計連翅膀都不會動一下,所以說,你飛得好,就是飛得好,不用謙虛!”
楊弘毅說得斬釘截鐵,臉上更是帶著難以抑制的喜悅,笑得比以任何時候都更加燦爛,就算配著那張百年不變的僵尸臉,也沒有往日那般不協調,而是顯現出一位耄耋老人特有的和藹和慈善。
見此,身為學生的任文聰總覺得有些不對,但卻有說不上來,畢竟座位殲轟9的總設計師,能夠親眼看著自己親手設計的戰機毫無阻礙的暢游天際,任誰都會笑得開懷,楊弘毅也不例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任文聰感到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文聰,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任文聰想著哪里不對時,耳邊忽然傳來的老師楊弘毅的話,這讓他頓時有些慌亂,一時間也不敢說出實情,便胡亂找了理由,支支吾吾的應答道:
“我......我......額......我在想這一次殲轟9能夠如此完美的完成這幾套超常規的機動動作,是不是因為氣動布局的改變,從而簡化了操縱系統的編程?”
“恩!不錯,眼光終于變得銳利起來了!”
楊弘毅并沒有在意任文聰的支支吾吾,而是帶著滿意的微笑點頭贊賞著:“這才有點總師的樣子,沒錯,正是因為改進了氣動布局,所以才能夠在飛控軟件上得以簡化,要知道鴨翼布局雖然能夠給戰機提供足夠的升力,不過這種布局卻有著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在操縱\配平問題上很難把握........”
楊弘毅就這樣以眼前的淡黃色的殲轟9,開始侃侃而談,正所謂成也鴨翼,敗也鴨翼,萬山航空研究所的殲轟9利用鴨翼氣動布局,的確獲得巨大的氣動優勢,在發動機推力并不大的情況下,不但有著極好的超音速能力,而且在低空低速性能上也具備極強的優勢,
然而俗話說得好有得必有失,鴨翼在賦予殲轟9極強的機動性的同時,卻也將難以駕馭的操控性一股腦的丟給了殲轟9的研制者們,雖然在這方面,以楊弘毅和魏鴻坤為首的萬山航空所的專家們,已經在先前的殲9項目中積累了相當多的經驗;
但依然差得很遠,因為類似鴨翼布局這種靜不穩定結構,先前的積累并不充分,更何況隨著殲9幾度下馬,導致相關研究斷斷續續,并沒有形成一個完成的理論體系,所以即便能夠拿來應用到殲轟9上,可距離成熟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
更何況想要徹底發揮鴨翼布局的優勢,光靠氣動外形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在操縱系統上下功夫,才能讓鴨翼布局的功效充分發揮出來,而原來的機械—液壓操縱系統,不但滿不足不了鴨翼布局的一般要求,甚至連正常起飛著陸都無法實現;
只有使用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的電傳操控系統,才能滿足這一要求,而這便涉及大量的飛控軟件的編程程序,不但需要在實驗室里完成龐大的計算,還得在技術驗證機上做成千上萬次的實際測試,逐步修正數據,擴展飛機的性能包線,即使同為鴨翼布局的飛機,不同型號的控制率也完全不同,絕無可能原樣照搬。
正因為如此,即便萬山航空所手中握有法國的電傳操縱系統及其配套的飛控軟件,但依然無法在殲轟9上得以應用,加之基礎的經驗不足,飛控軟件的控制率便成為萬山航空所面前的攔路虎;
其實在這方面遇到瓶頸的不知是中國的殲轟9,同一時期開始研制的瑞典“鷹獅”戰斗機也同樣遇到類似的問題,只不過在后來,這個位于北歐的軍工強國,跑去抱美國人的大腿,最終在付出該國軍工巨頭,薩博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權之后,換來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編寫的飛控程序,這才將“鷹獅”戰斗機送上藍天!
盧嘉棟一早就拒絕了與美國的合作,所以萬山航空所只能自力更生,來解決這個臉歐洲軍工強國都無法攻克的難題,然而幾十年的底蘊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追趕上了,幾代人積累的經驗更不是三五年就能彌補的,
萬山航空所在這方面不是不努力,可是巨大的差距依然像鴻溝一樣,阻擋著他們前進的腳步,以至于先前的原型機總是因為飛控系統的問題,出現難以想象的險情,為此,萬山航空所痛定思痛,
特別是盧嘉棟在高層面前定下軍令狀之后,被逼到墻角的萬山航空所,爆發出驚人的創造力,既然鴨翼布局在操縱\配平方面很難控制,導致軟件編程困難,那就干脆降低鴨翼布局的作用,減少操縱\配平方面的功效,只將其作為渦流發生器,為戰機主翼提供足夠的升力,如此一來,在操縱編程上便得到大大簡化,從而成就了現如今,能夠進行超常規飛行機動的優秀戰機.........
“原來是這樣,軟件還是之前的軟件,甚至還有所簡化,但卻在氣動上大下功夫,將機頭邊沿拉長,與鴨翼和其后的三角翼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的向上抬升的氣動外形,從而減少鴨翼在操縱\配平方面的功效,這種揚長避短的方式,厲害,厲害,真是厲害........”
聽完楊弘毅的介紹后,任文聰看著眼前的殲轟9不住的點著頭,發出連連曾贊,而站在他身旁的徐遠超也笑著講話頭接了過去:
“任總師,你看到了吧,要是沒有盧總和楊所長他們廢寢忘食的思考和忙碌,就算我徐遠超下輩子,也休想開上這么好的戰機!”
“是呀!”
任文聰贊同的點了點頭,旋即有些慚愧的說道:“相比之下,我還差得很遠,說真的,現在想想,我都不知道十號工程為什么會選中我,真的,我真的想不明白,老師,您能.......老師........老師”
任文聰想要就十號工程的問題在求教求教,便想去問楊弘毅,可以一回頭,卻發現剛才還笑容滿面站在那里的楊弘毅竟然癱倒在地上,見此情況任文聰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楊弘毅的身旁,一把抱住自己的老師,大聲的呼喊著;
可此時的楊弘毅,早已是臉色慘白,冰冷的身軀好似死人一般,若有若無的鼻息更是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老師,老師”
“楊所長,楊所長”
面對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任文聰和徐遠超一邊呼喊著楊弘毅,一邊將他抬到旁邊的吉普車上,司機也知道情況緊急,也不多話,直接一腳油門向著基地外的醫院疾馳而去........
“老楊,老楊,老楊怎么了?說呀,徐遠超,你他媽到底給老子說句話........”
在得知楊弘毅忽然昏倒入院,盧嘉棟再也顧不上后續的試飛任務,發了瘋一般,直沖醫院,見到徐遠超,直接將他的脖領子拎起來,紅著眼睛厲聲質問著:
“說,到底怎么了?”
“醫生說,楊所長他.......他.......他.......他是淋巴癌......晚......晚期!”
“淋巴癌,晚期!”
聽了徐遠超的話,盧嘉棟手一松,隨后愣愣的看了看燈光通亮的手術室,噗通一聲,頹然坐到長長的木條板凳上,兩道悔恨的淚水,緩緩從眼角滑落,緊抿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為什么要瞞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