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了,開門了”
在朱平安聽肥頭大耳官員講扇子中的道道的時候,嚴府的側門開了,開始接受投帖拜見了,排隊的人一陣興奮。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外省的官員,他昨天到的京城,沒排上隊,住在了附近的客棧,今兒早夜禁剛結束,就第一時間過來排隊了。
明朝行政區也稱省的,大明行政區域分為兩京、13布政使司。兩京指的是順天府(即北直隸)和應天(即南直隸),13布政使司簡稱13司,俗稱13省。有些人把直隸區也稱為省,大明15省的說法就是這么來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
汗水和回報總是成正比。
正是因為這位外省官員在夜禁剛結束就趕來恭候,所以他今天排在了第一位。
嚴府的側門打開了,走出一位四十余歲的中年男子,穿著上好的管事式樣服飾,一副飯吃包了人還沒睡醒的樣子,手里拿著根牙簽剔著牙,一晃一晃的走了出來。
這人很有特點,過目不忘,走路四十五度望著天,不拿正眼看人,保證人見過之后就不會忘。
“鶴年先生?!”
“真的是鶴年先生啊!”
“沒想到今天是鶴年先生親∽長∽風∽文∽學,w※ww.cfw◎x.n↗et自出面”
“鶴年先生真是沒有一點架子啊,親自出面為我等辦理投拜事宜,真是三生有幸啊。”
看到此人出門,門外的人都轟動了,跟二十一世紀狂熱的追星族一樣,一個個激動的跟見了偶像似的,遠遠的就伸著手躬著身向他說些吹捧的話。
這貨就是嚴府的大官家,那個“生財”有道的嚴年?
朱平安饒頭興致的看著這位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大管家,微微扯了扯嘴角。
真是宰相門前三品官,一個管家都敢稱“先生”?!古代的“先生”可不像現代的“先生”這樣男人都能叫。先生者,先于我生,先于我聞道也。在古代只有德高望重、學識淵博的前輩才有資格稱“先生”,這是對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的尊稱。
“久仰鶴年先生大名,無緣得見,今日一見,鶴年先生果然器宇不凡,能睹鶴年先生風采,實乃在下平生之幸啊。”
排在第一位的外省官員看到嚴年出門,立馬一撩官服袖子露出手里的折扇,第一時間迎了上去,躬著腰跟見了長官一樣,嘴里面說著恭維的話。
這話真油膩
朱平安在后面聽著都有點起雞皮疙瘩,從后面看這官員身著青色官服,官服樸子上繡的是白鷴圖案,說明這官員是個五品官。一個五品官,在一個沒有任何品級的管家面前,竟然討好到諂媚的地步了。
嚴年一開始還有些愛答不理的,不過當瞥見官員手里的扇子的時候,嚴年高冷的表情有了消融的跡象,扯了扯嘴應付了句“客氣,客氣”。
很快,在官員熟練而又隱蔽的將手里的數張銀票塞到嚴年手里后,兩人就跟老朋友見面一樣,親熱多了。
官員順利通過,由嚴府下人引著進了嚴府,恭候嚴閣老召見。
排在第二位的人,也是有備而來,帶著扇子,備著厚禮,也是順利通過。
第三人也是順利通過。
基本上,來這的人都是有備而來,規矩啊道道啊什么的都門清,通過率很高。
沒一會就輪到了朱平安。
“見過鶴年先生。”朱平安上前,微微拱了拱手,然后遞上了拜帖。
但不恭卑。
跟前面那幾位幾乎跪舔的姿態,差別太多了。
半瞇著眼的嚴年聞言,動了一下眼皮,瞥了眼朱平安,上下掃了一眼……
沒有扇子!
還這么沒有禮數!
嚴年被前面幾人融化了的表情,又冷了起來,要知道自打他當了這嚴府的大管家以來,除了老爺公子,還沒有幾個人見了他不恭恭敬敬的捧著呢。
哪來的
不會來事
這種沒禮數的可不能慣著。
嚴年拉下了臉,沒有吊朱平安,越過朱平安看到了朱平安后面的肥頭大耳官員,看到了他手里的扇子。
于是,嚴年瞇了瞇眼睛對肥頭大耳的官員說,“你先來吧,昨兒好像就瞅見你排隊了。”
肥頭大耳的官員喜出望外,沾沾自喜的看了朱平安一眼,然后一屁股將朱平安擠到了后面,恭著腰湊到了嚴年跟前,一張肥臉笑的跟朵花兒一樣,“鶴年先生,見著您真是太榮幸了……”
這才是有禮數的嘛。
嚴年對胖子官員的識趣很滿意。
胖子官員表情很豐富,說過第一句話后,肥臉就堆上了關心、心痛的表情,特真誠,“這些天,您真是太忙了,看您那那么辛苦,下官昨兒都不忍心打攪。沒想到,今天又是您不辭辛苦的辦理我等拜謁事宜,這種鞠躬盡瘁的精神,實乃我等之楷模,下官百感交集,日后當向鶴年先生學習。”
胖子官員說著,躬身行禮,隱晦的將幾張銀票塞到了嚴年袖子里。
朱平安在后面聽著,翻了一個白眼。
“沒辦法,老爺把這重任交給了我,辛苦也得挑著。”嚴年嘴里說著,手上數了數銀票,表情也融化了。
幾句后,嚴年便讓胖子官員進嚴府候著去了。
瞧見沒,學著點……胖子官員臨走前,得意的給了朱平安一個眼神。
然后,又輪到了朱平安。
“煩請鶴年先生通秉,下官朱平安拜謁嚴大人。”朱平安拱手老老實實的將拜帖送上。
勞紙管你叫什么呢!不懂規矩,沒有孝敬,別想進門!昨天讓那些個蕃子吃了閉門羹,不也學會規矩了么!
嚴年像是沒有聽到朱平安說話似的,耷拉著眼睛掃了一眼朱平安,在朱平安重復了一遍后,才接過了朱平安遞來的拜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你回去等候消息吧。”
就這樣,打發了朱平安,沒有一點讓朱平安進門的意思。
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意思。
“請回吧。”
這邊嚴年說過之后,嚴府門前就過來兩個值守,一臉橫肉,一左一右夾了過來,“請”朱平安離開。一副你不走,我們就動手的架勢。
朱平安扯了扯嘴角,也沒說什么,微微搖了搖頭,就識趣的退下了。
待朱平安被“請”離后,嚴年當著眾人的面,隨后打開朱平安的拜帖掃了一眼,然后揚手,丟到了地上……
不就一個小六品嘛!
三品、四品的我都見得多了…
“以后都記住了,別什么人都放進來排隊!我們嚴府可不是什么阿狗阿貓都能進的。”
不僅如此,嚴年還當著眾人的面,指桑罵槐的訓斥了一下嚴府門前的值守。
排隊人們紛紛稱是,一陣附和,哄笑不已。
退到街邊的朱平安聞言,微微頓了下腳步,轉身回頭看了一眼,從嚴年掃到巍峨的嚴府大門,然后搖頭自嘲的笑了笑,轉身大步走入街頭。
在朱平安剛剛消失在轉角的時候,西長安街一頂八人抬的大轎從西苑方向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