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朱平安來應天府的第十六天,恰逢休沐,朱平安早早的用過早膳,在劉大刀的陪同下,出了江浙提刑按察使司衙門,匆匆往應天府文化街而去。
“你家姑爺這是怎么了,火燒屁股了?!”妖女若男看著朱平安匆匆拔完早膳,又匆匆的往外走,不由向畫兒努了努小嘴,八卦的問道。
“什么火燒屁股,姑爺說是去找什么人......”畫兒瞪了妖女若男一眼,嗔道。
“找誰啊?男的女的?看他火急火燎的猴急樣,應該是女的吧......”
妖女若男托著下巴,捏了一瓣橘子放入紅唇之中,滿是惡趣味的揣測道。
“若男!你渾說什么,姑爺才不是那樣的人!姑爺要找的人是男的!男的!”
畫兒聞言,頓時生氣了,一把將妖女若男面前的水果拿走,哼,誰讓你說姑爺壞話了。
“咯咯......他說男的就男的了?哪個男人出去鬼混會告訴你實情的?”
妖女若男咯咯笑著,故意逗畫兒道。
“姑爺才不是那樣的人!”畫兒撅著小嘴瞪妖女若男,然后紅著小臉蚊聲道,“姑爺若是想要女人,哪里需要去外面,我......我就可以......”
“咯咯,家花那有野花香啊,你沒聽說過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妖女若男眨了眨眼睛,陰陽怪氣道。
“姑爺不是那樣人。”畫兒不為妖女若男所動,一臉堅定的搖了搖頭。
“你家姑爺才不像你認為的那么正經!他是一個披著袈裟的陰險禽獸!他表面看著人模狗樣,實際上背地里下流齷齪,是個壞痞子......”
妖女若男想到朱平安裝醉讓她背的那一晚發生的那一幕,不由咬牙道。
“哼,你就慣會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蔑我家姑爺!”畫兒扭頭,不理妖女若男。
“我......”妖女若男始終沒好意思對畫兒說那晚發生了什么......
在妖女若男和畫兒在院里拌嘴的時候,朱平安和劉大刀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文化街。文化街臨近應天府東門,距離東市街約有一里左右,街上多數是售賣書籍、筆墨紙硯、字畫以及相關衍生品的店鋪,走進文化街就能嗅到濃郁的紙墨香味。
“這位掌柜,可知‘一枝堂’私塾在哪?”朱平安來到一家售賣筆墨紙硯的店鋪詢問道。
“一枝堂私塾?沒聽說過街上有開私塾的啊。”掌柜努力的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麻煩掌柜的再想想,私塾夫子名叫徐渭徐文長。”朱平安拱手道。
是的。朱平安此行正是為尋訪徐渭徐文長而來。
其實,說來也是巧合,昨天放衙前,朱平安如廁,在廁所發現了廁紙槽內發現了半截字畫。一開始朱平安也沒有把這半截字畫當回事,都被拿來揩屁股了,這字畫肯定也沒什么價值,估計是官署某個人閑來無事的練筆涂鴉之作吧,不然怎么會被拿來當擦屁股紙呢。
不過就在朱平安解決了個人問題,正要起身的時候,眼睛余光注意到了這半截字畫上的印章——“山陰布衣”,頓時眼睛就直了,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山陰布衣,山陰布衣......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徐渭徐文長用過的字號。
徐渭這個人,朱平安在現代研究很多,對其知之甚詳。徐渭,漢族,紹興府山陰人,初字文清,后改字文長,號青藤老人、青藤道士、天池生、天池山人、天池漁隱、金壘、金回山人、山陰布衣、白鷴山人、鵝鼻山儂、田丹水......山陰布衣,正是徐渭以其老家山陰為名,結合其屢試不第的遭遇,所取的一個字號,聊以自謂。
歷史上可以冠以“才高八斗”的人有很多,比如曹植、李白、蘇軾等等,羅列下來,可以列一串長長的名單,但是如果在冠以“才高八斗”的同時,又可以冠以“軍事家”、“書畫家”、“文學家”、“戲曲家”、“教育家”的,恐怕天下也就只有徐渭徐文長一人得留紙上。
文學家、書畫家就不用多說了,戲曲家這個頭銜他當之無愧,他創作有雜劇集《四聲猿》,深深的影響了后世戲曲創作,湯顯祖曾說:“《四聲猿》乃詞壇飛將,輒為之演唱數通,安得生致文長,自拔其舌!”“。軍事家這個頭銜徐渭也是當之無愧的,中年擔任胡宗憲的幕僚,獻計獻策,運籌帷幄,屢出奇計,協助胡宗憲誘降海盜汪直、徐海等人,為掃除倭寇立下了不朽之功;晚年悉心培養名將李如松,使其建立赫赫不朽之功。如此,可否配的上軍事家之稱乎?
周星馳電影《唐伯虎點秋香》中有江南四大才子,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和徐禎卿四人。其實,這也僅僅是吳中一地一時的四大才子而已。縱橫明朝一朝,橫跨整個大明,公論評有“明代三才子”,分別是解縉、楊慎和徐渭。相對于徐渭,唐伯虎、祝枝山他們格局才氣遜色得多。一個是全國冠軍,一個是地區冠軍,差距顯而易見。
朱平安其實早就有拜訪徐渭的想法。在靖南時,由于縣官身份,不得私自出境,朱平安沒有機會拜訪徐渭。而到了應天府后,由于知道歷史,知道此時徐渭正在紹興老家。應天距離紹興大約六七百公里,在古代這個距離可不近,想要去紹興拜訪徐渭,必須要預留出數日時間才可以。
朱平安休沐也只有一日而已,而且這段時間忙于催請糧餉、籌措兵備之事,時間上不充足,朱平安本計劃過些時日,諸事安排妥了,再向臬臺大人請假數日,去紹興拜訪徐渭。
沒想到在茅廁看到了徐渭的字畫,看字畫的落款時間還是數日前。
這說明徐渭這段時間是在應天府啊。
朱平安頓時激動不已的拿著半截字畫出了茅廁,在官署問了一圈,才從楚雄那里得知,這個字畫是他前天在文化街遇到了一個自稱開“一枝堂”私塾的人送的,目的是宣傳他的私塾,讓人將孩子送到他的私塾學習。
就像傳單一樣。
所以,楚雄才會那么不珍惜,隨手拿來揩屁股,還嫌棄紙張太硬......
你個暴殄天物的胖子!
這字畫若是流傳到后世,那可是無價之寶......朱平安都想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