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京城官場產生了大地震,聶豹被嘉靖帝嚴厲的訓斥了一頓,并且罷免了他兵部尚書之職,還給了一個降俸二級的處分。
趙文華等嚴黨彈冠相慶,慶祝他們又取得了一個階段性大勝利。
事情是這樣的。
聶豹與李默相聚之后,似乎感慨頗多,回去就擬寫了一篇奏疏上陳:
東南方經歷水患之災,倭患又愈演愈烈,東南百姓已是貧困至極,若祭海神、增田賦,是徒滋勞費,加重百姓的負擔。百姓若無活路,難免有人從倭、投倭,如此一來,不僅不能達成所愿,反而事與愿違,使江南倭患更甚,臣懇求圣上三思。
這一封奏疏上陳后,頓時引起一片波瀾。
在嚴嵩授意之下,趙文華立刻上書,痛陳聶豹忤逆圣意,身為兵部尚書不僅不思剿滅倭寇,反而阻止他人剿滅倭寇的努力,其心可誅,其人無能,尸位素餐……
鄢懋卿等人也都紛紛上書,從不同角度攻訐聶豹。
什么聶豹老家在江西永豐,親家在江蘇,聶豹之所以反對祭海神、增田賦,完全是出于個人私利,因私廢公,其心可誅啊。
什么聶豹詆毀圣意,詆毀滅倭良策,嚴重懷疑其與倭寇有不正當勾當等等……
總之各種潑臟水,嚴黨人多勢眾,一時間將聶豹潑的慘不忍睹。
嘉靖帝很生氣,他都已經令人議定祭海人選了,聶豹竟然公然跟他唱反調,說祭海徒勞無功,還會增加百姓負擔,致使百姓投倭!!!!
這不是簡單的違反圣意了,這是非議圣意!攻訐圣意!對抗圣意!
加上嚴黨各種潑臟水,興風作浪,嘉靖帝的怒火被撩的更大。嘉靖帝大怒之下,嚴厲訓斥了聶豹一番,繼而又罷免了他兵部尚書之職,還給了他一個降俸二級的處分。
“圣上,老臣年老體衰,舊疾發作,請求致仕南歸故里永豐。”
聶豹心灰意冷,直接上了一封退休奏疏,也算是最后的反抗了。
一般重要大員請求致仕,皇上都會挽留一番的,這是慣例了。
可是嘉靖帝正在氣頭上呢,見聶豹的致仕申請,頓時更生氣了,好啊,還敢拿致仕威脅我,好,不是想致仕嗎,那朕就滿足你!于是,嘉靖帝盛怒之下,大筆一揮批準了聶豹的致仕奏疏!
聶豹的宦海生涯就此戛然而止!
在一個陰沉沉的黃昏,駕著牛車,拉著一車鍋碗瓢盆、被褥等簡樸行李和背著包袱的老妻,在寥寥幾人相送下,離開了京城,南下永豐而去。
趙文華最終如愿以償,被嘉靖帝任命為祭海欽差,不日啟程南下江南。
趙文華風光滿面!
嚴世蕃設宴,為其組織送行,宴席上山珍海味琳瑯滿目,還有舞女美姬跳舞奏樂助興。
宴席間,嚴世蕃拉著趙文華到了一邊,“梅村兄,你此去江南老頭子肯定對你多有交代,我也不多嘴了,單就叮囑你一件事,你此去務必要注意朱平安小賊。未曾想貶謫朱平安小賊去了靖南,卻像是放虎歸山、龍歸大海,此小賊竟然一連立功升官,不過幾個月的功夫,竟然從區區七品知縣,一躍升為四品!此子對我父,對我們懷有敵意,若是讓他得勢,必有災禍。所以,梅村,你此去江南,務必牢牢壓制此子騰飛之勢,最好按死他。你可別學老頭子,婦人之仁,沒有曹操的命,還得曹操的病,看到關羽惜關羽,看到子龍惜子龍,也不看看對象是何陣營就惜才愛才,那可是一頭東郭狼!”
趙文華眼珠子微微轉了轉,略猶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的點了點頭,“東樓放心,我省的。此去江南,必不使其有翻身之地!”
“那我就放心了。”嚴世蕃獨眼瞇成了一條縫,用力的拍了拍趙文華的肩膀。
“喝酒,喝酒,為梅村送行,祝梅村兄在江南大展宏圖”
“哈哈哈,江南可是膏腴之地,梅村此去吃肉吃的滿嘴流油,可不要忘了我們啊,多少也給我們幾碗肉湯喝喝解解饞啊。”
“梅村此行,代圣上祭海,身份可謂圣上親臨,江南地界上,梅村說了算啊。”
酒桌上群魔亂舞。
宴席快要結束的時候,嚴嵩也過來了,眾人紛紛起身拜見。
“聽說你們在這給梅村送行,我順路過來送下梅村,叮囑兩句。你們不用拘束,酒照喝,舞照跳.”嚴嵩微笑著對眾人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用拘束,然后對趙文華招了招手,“梅村,你過來一下。”
“義父。”趙文華殷勤上前,聆聽嚴嵩的教誨。
“你在離開前,再去西苑拜見圣上,表一番決心,想來督查軍務的差事也十之八九會落在你頭上。”
嚴嵩微笑著,輕輕拍了拍趙文華的肩膀,大有深意的提醒道。
“多謝義父在圣上面前為孩兒美言,多謝義父提攜,孩兒定當努力,為義父效犬馬之勞。”
趙文華聞弦歌而知雅意,不由大喜過望,連連向嚴嵩道謝。
“此去江南好好干,祭海務必不能有一絲一毫差錯,只要祭海圓滿完成,你此去江南就成功了八成,也就立于了不敗之地。在確保祭海圓滿完成的前提下,有些事情可以大膽去做,你明白嗎”
嚴嵩別有深意的說道。
“孩兒明白。”趙文華用力的點了點頭,有了嚴嵩的授意,他膽子更大了。
“如今北虜南倭,時值朝廷重視武備,軍中無我們自己人,于將來不利。若是梅村你此番南下江南,督查軍務能改變這一局面,使我們在軍中也有發言權,你就立下大功了。”嚴嵩小聲道。
他早就想插手軍中了,只是一直沒有良機,江南總督泡湯了,這一次督察軍務可謂機會難得。
他想插手軍中,并非簡單的擴大影響力,而是有著更為深遠的考慮。這背后關系著景王、裕王兩個皇子日后誰能坐上帝位的問題。他把寶壓在了景王身上,也在景王身上經營了十數年了。如果景王能坐上帝位,那他及黨羽就有擁立之功,可保權勢順延,子孫后代的榮華富貴無憂矣。可若是裕王得勢了,那他們嚴黨一脈今后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他插手軍中,便是為景王上臺做準備。
“義父放心,孩兒必不令義父失望。”趙文華一臉自信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