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冬季,夜晚很冷,屋外寒風呼嘯,搖樹晃窗,刺骨的寒意席卷天地。
但是帳內溫暖如春,
火盆在黑夜中亮著紅光,火盆邊緣烘著一個饅頭,饅頭靠近火盆的那面已經變的金黃了,散發著濃濃的焦香味,突然,一個小手伸了過來,飛快的拿起烤饅頭,然后像只小猴子一樣,飛速的跑回了床上,扎進了被窩里。
身下是兩床厚厚的褥子,身上兩床厚厚的棉被,整個被窩暖成了盛夏。
“奶奶,娘,被窩真暖和,嘿嘿,烤饅頭真香。”
小王穹在被窩里啃了一口焦焦脆脆的烤饅頭,一張小臉全都是幸福的味道。
在大牢里,冬天凍的蜷縮著都睡不著,夏天又潮濕熱的難受,還沒有睡過這么暖和的被窩。
躺在里面就舒服的想哼哼,更不用說還有這么焦焦脆脆的烤饅頭吃了。
“怪孫啊,這都是大老爺的恩惠,心里要念著大老爺的好。”汪直之母在另一個被窩里教育小王穹道。
“嗯嗯,我剛剛已經在心里念了好幾遍大老爺長命百歲了。”小王穹用力的點頭。
“娘啊,你說大老爺會不會利用咱們,想要騙汪直,就是想要抓住他,并不是想要詔安。”
汪直之妻在另一個被窩里面擔憂的說道。
“我一點都不擔心這一點,這世上從來都是有能耐的吃飯,沒能耐的干看,只要逆子他有能耐有本事,他或者在外不受詔安,自成一番王業,或者接受詔安,搖身一變成為官老爺;如果汪直他沒能耐沒本事,被人大老爺騙抓了,成為階下囚,也只能怪他自己沒能耐。當年十三,他就被人用一個廢銅爛鐵的金屬小人騙光了,上了一趟課。這么多年過去了,如果他還沒長記性,那是活該,他不被大老爺騙抓了,也會被別人騙抓了。與其便宜別人,我倒情愿是大老爺騙抓了他。其他人可沒把咱們從大牢提出來,沒有給咱們吃的,沒有給咱們這么厚實的被褥,你看,我大孫多高興啊。”
汪直之母一點也不擔憂,兒子有能耐不會被騙為階下囚,只會詔安由賊轉官,或者拒絕詔安自成王業,聽說大海之外還有諸多蠻國,自有他容身之地;如果他沒有能耐,早晚會被人騙抓了,還不如被朱平安抓了呢。
“娘,你嘴上這么說,心里還是護著他的。你那會給大老爺說提供信物,用那個金屬小人作信物,是不是用那個金屬小人提醒汪直,讓他長點心,別再像小時候那樣,被人給騙了,還幫人數錢。”汪直之妻歪頭小聲的說道。
“話咋這么多,睡覺。”汪直之母嗔了一聲。
“明天我要告訴大老爺,讓大老爺派人給姓汪的送信的時候,不要帶那個金屬小人。”
小王穹聽到后,從被窩里坐起來,鼓著腮幫子說道。
“你說什么呢,你爹是汪直還是大老爺啊?”汪直之妻瞪了他一眼,教訓道。
“我不管誰是我爹誰不是我爹,我只管誰對我奶奶好,誰對我娘好,誰對我好。汪直他讓奶奶還有娘蹲大牢,吃不好,睡不好,還要被人欺負;大老爺他讓奶奶還有娘出了大牢,吃得好,睡的好,沒有人欺負。所以,我站大老爺這邊。”
小王穹坐在床上,堅定地說道。
“說說說,你要氣死娘嗎?”汪直之妻生氣了。
“我大孫要說就說好了。”汪直之母淡淡的說道,“我大孫待人以誠。怪孫兒,快點躺下睡覺吧,被窩里面暖和,被窩外面太冷了,別著涼了。”
“嗯嗯。”小王穹聽到奶奶準許了,滿意的躺下了,在暖和的被窩里舒舒服服的啃起烤饅頭。
“啊?”汪直之妻緊張了,“娘,你是說真的嗎?真的讓王穹告訴大老爺?”
“你緊張個什么勁兒啊。”汪直之母沒好氣道。
“我不該緊張嗎?娘你好不容易想到暗中提醒汪直,要是被穹兒提醒了,那豈不.”汪直之妻緊張的說道。
“呵呵,你啊,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你讓我說我你什么好啊。”汪直之母好笑的說道。
“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汪直之妻一頭霧水。
“我問你,你聰明,還是大老爺聰明?”汪直之母慢悠悠的問道。
“娘,瞧你這話問的,當然是大老爺聰明了,我只是一個沒什么見識的婦道人家,人家大老爺可是文曲星下凡,是狀元郎,頂頂聰明的人。”
汪直之妻很有自知之明。
“你也知道人家大老爺比你聰明啊。”汪直之母悠悠的說道。
“那肯定知道了,但是這又能說明什么啊。”汪直之妻不解的說道。
“你見識這么短,你都能想到,那個金屬小人能提醒汪直,不要重蹈十三歲的坑,你說大老爺頂頂聰明的人,他能想不到嗎?”汪直之母慢悠悠的問道。
“啊?”汪直之妻頓時愣住了。
是啊,娘說的是啊,我這樣的都能想到這一點,大老爺狀元郎,頂頂聰明的人,他能想不到嗎?!
當然能想到啊。
“娘,大老爺他能想到這一點,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還是吩咐人連夜快馬加鞭去老家祠堂取金屬小人去了?他,他就不擔心.”
汪直之妻猶豫道。
“大老爺早就說了啊,他之所以把我們從大牢里提出來,給我們安排住的地方,讓我們衣食無憂,就是為了向逆子汪直展示誠意,釋放善意。大老爺派人取來這個金屬小人,送信的時候,一并送給逆子汪直,更能體現大老爺的誠意和善意;也更能說明大老爺他是真的想要詔安逆子汪直,不是哄騙他,賺他為階下囚。”汪直之母緩緩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大老爺本來就是為了詔安,不是騙他,所以這個金屬小人既是信物,取信于他,更能表現大老爺的誠意和善意。”汪直之妻恍然大悟。
“好了,睡覺吧,大老爺說了,明天一大早就要趕路呢。”汪直之母說道。
“嗯。”汪直之妻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汪直之妻骨碌翻了一個身,一頭冷汗的問道,“娘,如果,如果大老爺他故意利用這一點,取信與他之后,再把他騙了,賺他為階下囚呢?”
“還是那句話,有能耐的人吃飯,沒能耐的人干看,那就看逆子有沒有能耐了。”
汪直之母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