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晨的個子再次往上拔了一截后,他越發覺得身體過于單薄了些,就像地里的玉米,瘦了秧苗實難長出頂尖的苞米。
就在張晨計劃著“增肥”的同時,張壩公路的修筑工地上卻出了不小的幺蛾子,而這次從中作梗的不是別人,正是白鶴村隊長兼村長的何劉寶。
自從老張家承包白湖灣開始,何劉寶這心里就沒有舒坦過。
這中間沙壩隊上和張灣隊上的公憤也有,但是私怨占了大部分。
白鶴村是壩頭鄉為數不多的兩個大行政村之一,下面有二十余個大隊,張灣大隊是最西邊的那一個,全村上下加起來有近五千余人。
要是按照以往,張灣那絕對是而是一個大隊里面說話聲音最小的一個,但是自從張文林那小子做了隊長后,張灣大隊卻成了村委開會時最為舉足輕重的一個。
村里在決定事情時,張灣這個原本位于末梢的大隊竟成了最關鍵的一票。
不為別的,就憑張文林承包白湖灣掙了大錢,還出錢修了從張灣到鄉里的公路,其他的一些大隊眼見著那水泥路一日日加長,從張灣直通壩頭鄉里,要說不眼紅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白鶴村里二十幾個大隊,也并不是每個大隊都是剛好坐落在公路邊上的,就更不說白鶴村以外的其余幾個村了。
張壩公路自西向東穿村而過,從白鶴村張灣大隊一直修到壩頭議院前的壩頭公路,中間經過六個行政村,但是只有劉楊村的兩個大隊、毛領村的三個大隊以及塔前村幾個大隊坐落在公路兩邊不遠處。
這樣一來,這條路就越發地顯得彌足珍貴了,不要說在白鶴村,就是在鄉里開各個村支部的會議時,鄉里都點名要張文林和白鶴村的領導一起出席。
這也就越發地讓何劉寶心里不舒坦起來。
這次出的幺蛾子正是是因為何劉寶拿這事做了工作,攛掇了各個村里十幾個大隊的隊長到鄉里起哄。
盡管何劉寶是白鶴村的隊長,但是何劉寶卻不是張灣的人,而是沙壩隊上的戶籍。
沙壩在張灣以東不過兩里地,要說兩個大隊隔得也不遠,關系理應不錯,但是恰恰相反,沙壩隊上和張灣早就經年累月地積累了不少矛盾。
大大小小的矛盾細數起來就是說個幾天幾夜恐怕也數不完,不是張灣的牛禍害了沙壩的莊稼,就是沙壩人挖了張灣的田壩。
往日里,因為沙壩的地勢比張灣要高出一些,所以每年洪水泛濫的時候,張灣的莊稼幾乎都被淹在水里,沙壩人的田地卻剛好在洪水線上不過十幾米處。
這樣一來,盡管當初分田地和劃地界的時候,張灣不情不愿地把白湖灣接收了下來,但是對沙壩的不滿情緒卻也累積了起來。
沙壩人自然也時刻提防著張灣人再次提重新分配田地的問題,如果白湖灣跟以往一樣無所作為也就算了,但是自從去年張文林承包白湖灣發了財,然后拍賣出白湖灣的承包權后,沙壩人也動了心思。
這還不夠,最讓沙壩人揪心的是,在張文林跟鄉里協商好出資修路后,他們又發現這條公路對沙壩人而言幾乎沒有什么作用,唯一的好處興許就是往后去鄉里再也不用走泥沙路了。
這是因為沙壩不僅僅不是坐落在張壩公路附近,恰恰相反,沙壩大隊和張壩公路之間還隔了不少田地。
這樣一來,沙壩人也就享受不了張壩公路修好帶來的福利,何劉寶作為沙壩大隊的一份子,又是白鶴村的隊長,自然被攛掇著跳了出來。
何劉寶也明白,知道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讓鄉里重視起來,因而就串聯了十幾個大隊的隊長鬧了這么一出。
辦公會議室里。
王勝簡直就是怒從肚中燒。
“何劉寶,你不要在這里胡攪蠻纏,這條公路是說改就能改的嗎?”
壩頭鄉議院大院里,張文林剛一踏進院子,老遠就聽見了鄉里老隊長的聲音。
“王隊長,我這不是胡攪蠻纏,您看看我們沙壩就算了,還有其他的不止十幾個大隊,這條公路可不能這么修啊!”
“王隊長,您就重新考慮考慮吧!”
“考慮?考慮什么,考慮給你們也修一條還是拐個彎進你們隊上?”
“這--”
“啪!”
張文林還沒走進辦公室,就聽見啪地一聲脆響,頓時臉色一變,這何劉寶實在是太過分。
如果僅僅是這一點,張文林倒是不懼他何劉寶,但是這廝著實不要臉得緊。
張壩公路從打基開始,因為原本的路基根本就沒有五米寬,所以在經過沙壩大隊的地界時,不免要往兩邊開挖一些地。
好死不死地,這些個地正好是沙壩的,他剛剛已經去沙壩那邊看過了,沙壩人就只差把家搬到路上去了。
死活占著那點路基就是不肯走,張文林無奈只有到鄉里來找人,像何劉寶這種土蠻子,也只有鄉里的領導能讓他懼怕幾分。
“何劉寶,你再胡扯八扯老子就撤你的職。”
王勝是土生土長的壩頭鄉人,他不會怕了何劉寶這個滾刀肉,但是這次何劉寶卻攜眾跟鄉里談條件,這不得不令他惱火。
“大隊長,您撤我的職沒關系,但是我總得給隊上一個交代啊,你看這路修的,挖了隊上的地不說,還修得跟隊上沒什么關系。”
何劉寶一臉裝慫的表情讓張文林心里直想發笑卻笑不出來,他知道以何劉寶的為人,要是找不到辦法這滾刀肉這次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就是鄉里強硬都不行,即使是強勢如同王勝一般的隊長都無法忽略一個大隊的村民的意見,何況這家伙還找了十幾個大隊。
“砰!胡扯!”
“何劉寶,老子告訴你,不要在這里瞎扯淡,什么叫跟你們沒關系,這路修路你們不走了?”
王勝拍桌子的聲音猛地炸開,不過三層高的鄉辦公樓都傳遍了,張文林遠遠地站在會議室的入口處,進也不是出也不是,身后胡德平和劉明兩位副鄉長正一臉平靜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頓時整棟大樓里都變得一片寂靜,就連張文林都覺得氣氛有些壓抑。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有些急促,張文林只好跟著胡德平和劉明走進會議室,尋了椅子坐下來等王勝接電話。
“喂,我是王勝!”
“什么?你說什么?混賬,是誰讓他們動手的,誰動的手,先抓起來!真是混賬,我馬上就過來!”
啪!
猛地將話筒扣在電話機上,王勝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堪,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何劉寶。
“王隊長,發生什么事了?”
整個會議室中,只有胡德平敢在此時上前,這一幕鄉里的工作人員平時并不少見,但是顯然今天王勝的火氣比往日更大。
“什么事?大事,破事!何劉寶你就是個混賬,你知不知道剛才是誰打電話過來了?是誰給你膽子讓人動手挖路基的?”
“挖路基?”
張文林聞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隨即便在心暗底叫了聲不好。
果然,還沒等他抬眼往何劉寶看過去,王勝就已經罵了起來。
“你是土匪還是地主,啊?你知不知道剛才鄉里的劉所長打電話來說什么,你們沙壩人都是好漢哪,竟然動手把修了一個月的路基都扒了,還動手打了人,人現在已經送醫院了,這責任誰負,啊?你何劉寶負這個責嗎?真是混賬東西!”
“快給老子滾!”
“砰!”
王勝說完便猛地一巴掌往桌子上拍了下去,張文林分明看到何劉寶身子猛地顫了一下。
“德平,你馬上帶人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讓劉進把動手的人先抓起來。
劉明,你去做一下那十幾個混賬東西的工作,把剛剛發生的這件事情跟他們好好說說,我先去縣里看看傷患,文林同志,你跟胡鄉長一起下去,你放心,這路你繼續修,出了事我來負責。”
王勝的思路很清晰,說完就立馬大踏步走了出去,張文林也理不清什么頭緒,誰料得到這個節骨眼上會出這茬子破事。
但是張文林知道,何劉寶這次鐵定是要栽跟頭了,如果沙壩那邊沒有動手挖路基和打人還真不好辦,但是現在搞了這么一出,他何劉寶就是有再大的意見恐怕都理虧。
這也是為什么剛剛王勝讓劉明把這件事情傳達給其余十幾個大隊隊長的意思。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