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能看到的東西都在天旋地轉,能看到的范圍也十分有限,除了頭上路燈能夠照到的地方以外都是一片朦朦朧朧。
根本看不清楚。
而這些也正是北野柚子為什么毫不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的理由。
僅有近在咫尺的步川小姐才略有一點真實感。
混沌的腦袋還在不斷回轉著步川小姐剛才對自己說的話,北野柚子睜著一雙迷離無神的眼眸木木傻傻地發呆,明明想要繼續說話卻完全想不到該說什么才好,于是只能一邊抵抗睡意一邊愣愣地靠在步川小姐的肩膀上,瞇著眼睛感受步川小姐背著自己走路時傳來的顛簸——這種感覺晃晃悠悠,惹得北野柚子本來就不清醒的腦袋誠然更加模糊,沉重的眼皮子半瞇不睜,眼見著又要緩緩闔上。
明明這是在做夢……
但撲鼻而來的清香卻是如此真實……
她以前做夢夢到步川小姐的時候怎么就沒有聞到一樣的味道呢?
——遲鈍迷糊的腦袋似乎一下子捕捉到了什么,但靈光猶如曇花一現般一閃而過,下一刻又莫名其妙地想不起來了。
郁悶的感覺讓北野柚子不禁有點生氣,然后在想到“明明這一切都是夢”之后忽然睜開眼眸、仿佛終于發現一直被忽略過去的盲點一樣,側著腦袋開始一臉納悶地想著自己為什么要做被步川小姐背著走路的夢呢?
太奇怪了。
難道說是因為平時在現實世界里被態度惡劣的步川小姐欺負多了,所以她才潛意識地想要在自己的夢里反過來欺負步川小姐一回?
但為什么是這種形式?
而且比起報復性地欺負死人臉,她明明更想見到對自己溫柔一點死人臉……
總而言之,北野柚子現在光靠自己昏昏沉沉的漿糊腦袋肯定不可能一下子想通的,還沒琢磨多久便忍不住頓感一陣令人煩躁的腦闊疼,于是下一刻她不再糾結,直接毫無節操地放棄思考——勉強保持清醒的狀態,北野柚子慢慢翹起腦袋,順勢將自己的下巴輕輕架在步川小姐的肩膀之上,誠然覺得這個湊不要臉出現在自己的夢里的死人臉應該比自己更清楚情況才對。
“誒,死人臉……”
一邊說著一邊挪動腦袋直接湊近步川小姐的耳朵。
畢竟現在整個人的狀態都是蒙的,北野柚子自然也是大大咧咧沒什么距離感,一下子就拉得很近。
“你背著我要去哪里?”
要知道步川小姐的耳朵不久之前才剛剛受過一次慘絕人寰的襲擊,所以還未擺脫心理陰影的她現在當然還處于一種神經兮兮的狀態,對于一言不合又要湊過來的北野柚子又怎么可能保持平靜?
——法克!
——這個笨蛋是不是想再要來一次!
沒有錯。
步川小姐此時此刻的表現無論怎么看都有一點反應過激,毫無疑問已經可以說是“精神過敏”了不是么?
即便撅著嘴巴說話的北野柚子只是十分單純地將腦袋輕輕靠過來罷了、而且她的耳朵也沒有傳來什么被異物觸碰到的糟心感覺,但第一時間察覺到一股熱氣襲來的步川小姐果然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應……不僅猛然倒吸一口冷氣,而且還下意識將腦袋心有余悸地側向另一邊!步川小姐誠然十分防備北野柚子下一步又有什么動作,生怕這個笨蛋一時興起又要張開血盆大口把她的耳朵當成美食吃進去!
哎……
意識到因為別人一個小小的動作而如此激動的自己宛如智障,只覺得面上無光的步川小姐當然有些氣不過。
為什么她要和一個醉鬼勾心斗角!
“還能去哪里?”
雖然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趕緊將這個笨蛋扔下去,但一向肆意妄為的步川小姐果斷認為自己不該有如此表現,畢竟如今這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態豈不是會顯得她好像怕了北野柚子一樣不是么?
于是裝腔作勢地故作鎮定。
幸虧北野柚子也確實保持老老實實的狀態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然后仗著人家現在覺得自己在做夢,步川小姐開局一句話內容全靠編,直接漫無邊際地繼續胡說八道。
“——當然是天堂嘍。”
“哦。”
但萬萬沒有想到北野柚子的反應竟是意外得平平淡淡,顯然和步川小姐在腦袋里預想的畫面完全不一樣!在聞言的下一刻她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腦袋而已,看起來根本不覺得目的地是“天堂”有什么不對勁的——只見北野柚子將湊過去的腦袋收了回來,仿佛不堪睡意一樣繼續癱在步川小姐的肩膀上一動不動,半響之后才一本正經地從嘴巴里面憋出幾個字。
“愿天堂沒有作業。”
聽得猝不及防的步川小姐下意識看向有些昏昏欲睡的北野柚子,腦袋上面只差直接升起三個問號來了!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莫非北野柚子真的已經蠢到如此地步?連這種明顯是在開玩笑的話都不懷疑一下?亦或者說她平時睡傻了就經常會夢到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難道甚至都已經是“天堂”的常客了不成?
真是恐怖如斯……
步川小姐還真想把北野柚子的腦袋直接揪過來用刀子切開,好好看一看這個笨蛋的腦袋里裝的都是什么東西!
咳咳咳。
其實她也只是順勢吐槽一下而已。
畢竟這個笨蛋從剛才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就對“自己正在做夢”深信不疑,所以能夠以如此平靜的心態接受那些荒誕離奇的設定也十分正常不是么?畢竟夢里什么東西都有,說不定被別人背著去天堂也沒什么好稀奇的……總而言之,步川小姐這個時候可總算是看出北野柚子對“作業”的心理陰影到底有多深了,沒看到她即便處于這種迷迷糊糊的狀態都還忘記不了被作業支配的恐懼嗎?
想來醉酒之前一直絞盡腦汁地寫作業一定讓她痛不欲生對吧?
以至于在夢里都想著作業的事情,甚至都沒有功夫吐槽自己為什么要前往天堂,而是反過來祈禱天堂沒有作業。
好吧——
步川小姐承認自己沒有得到預想之中的發展確實有一丟丟的不舒服,可是她并不是想要和北野柚子抬杠,只是扔出一個槽點想著肯定有人吐槽、但實際上卻被當事人直接忽略過去的感覺著實令人難受得緊不是么?
算了算了。
還是趕緊將這個神志不清的小祖宗送回家吧!
天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
順便一提,即便北野柚子自從“蘇醒”過來之后就沒做過什么惹人生氣的過分之事、頂多就是發表一些智障言論讓人有點哭笑不得,但不知為何步川小姐心中對于危機來臨的不好預感卻從未停下,總覺得不久之后還遇上十分不得了的事情……于是為了避免自己再度化身成為北野柚子意識模糊的犧牲品,她當然不愿繼續浪費時間下去,加快腳步,心無旁騖地繼續趕路。
任憑北野柚子再怎么煞費苦心地扔出話茬也沒有去接,嘴巴閉得嚴嚴實實,如此不為所動的模樣簡直就像是什么都沒有聽見一般。
只是在一心一意地行走。
這種冷酷無情的態度當然讓迷迷糊糊的北野柚子感到格外費解。
——怎么忽然就不聽人話了呢?
就算腦袋再懵逼也該意識到這是步川小姐不愿和自己說話,北野柚子當然忍不住一臉的委屈,想著自己努力找話題聊天的苦心付諸東水,她的嘴巴越撅越高,到最后幾乎都能掛上一壺醬油瓶了。
默默地看著步川小姐不茍言笑的側顏,北野柚子忽然靈光一閃地意識到也許步川小姐是因為不開心才不想和自己說話。
但為什么不開心?
是她做了不好的事情嗎?
犟著睡意不肯閉上眼睛乖乖睡覺的北野柚子皺著眉頭有些費力地開始回想起來,但無奈裝著一片漿糊的腦袋根本就是擺設,什么都想不起來不說,她甚至都已經忘記自己剛才都說了什么……最后也只能將鍋甩在步川小姐身上,埋怨這個死人臉明明呆在自己的夢里竟然還這么有脾氣!不過這份情緒來得快、但去得也快,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剛才還在抱怨步川小姐不近人情的北野柚子下一刻便忘記自己在埋怨什么了。
好困哦……
夢里為什么還這么困……
大概是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步川小姐的聲音,漸漸懵逼的北野柚子終于還是漸漸抵抗不住睡魔的侵蝕。
于是腦袋忽然啪嗒一下重新軟軟綿綿地墜回步川小姐的肩膀之上。
眼皮當然也隨之緩緩闔上。
正當松一口氣的步川小姐以為這個笨蛋終于可以稍微安靜一會兒的時候,卻不料北野柚子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樣、再度不依不饒地睜開眼睛,迷離的眼眸輕輕轉向步川小姐那張精致得幾乎有些不真實的側顏。
然后微微蠕動嘴唇,悶著聲音開始說起話來,語氣誠然充滿不解:“死人臉……你身上為什么這么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