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否率領袁氏殘部從龍亢南下,至下蔡后沿淮水向西,又從陽泉渡淮進入廬江,再經安風、六安、龍舒、直趨皖城。品書網
由于有劉偕所攜之郡守府公文,一路還算順利。
沿途各縣守軍非但不加阻攔,甚至還向袁氏殘部提供軍糧,雖數量有限,卻著實幫了袁否的大忙,因為袁氏殘部的軍糧早已經耗盡。
二十余天后,袁氏殘部終于進至皖城北。
劉偕騎馬走在袁否身邊,伸手遙指前方地平線上冒出來的城廓,介紹說:“公子請看,前面就是皖城了,皖城始建于春秋年間,原為皖國國都,初平年間,陸康為躲避戰亂將郡治從舒縣遷至皖城,先是加高城墻,又挖開護城河,乃有今日之氣象。”
袁否瞇著眼,遠遠的打量著前方的這座城池,袁否目測了一下,這座城池的城墻高度至少也有四丈之高。
四丈,差不多就是九米,這在無論哪個年代都算得上是堅城了。
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小了些,袁否目測了下,周長最多也就十幾里,跟周長百余里的南京城、北京城相比卻是差太遠了。
跟傳說中常住人口超百萬的汴京更是沒法比。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現在還是漢朝,而且還是漢末亂世,無論是人力、物力都遠遠無法跟后世的宋明相比,所以根本造不出諸如北京、南京那樣氣勢恢弘的大城,更造不出汴京那樣史詩級別的城池。
跟南京、北京、汴京比,皖城當然只算小城。
但在這個時代,皖城也算是數得著的大城了。
據劉偕這廝說,皖城光常住人口就超過五萬!
有漢一代,口數超過一萬就算是大縣,上縣,這也是說,皖城相當于五個大縣!
整個廬江郡的總人口也不過二十萬人,這也就是說,整個廬江郡,有將近四分之一的人口常住在皖城!
由此足見皖城工商業之興盛!
袁否心里忽然萌生出一個極其強烈的念頭:拿下皖城!
若能拿下這座堅城,再以這座堅城為根基,招募流民,廣積錢糧,未必就不能在淮南這個四戰之地打出一片天!
不過,這個念頭僅只是一閃就消失不見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袁否在下蔡打敗太史慈,在龍亢打敗孫策,都具有很大的偶然因素,袁否自家人知自家事,如果不是太史慈、孫策太過輕敵,他袁否根本就別想贏得下蔡、龍亢之戰,雙方實力上的差距是巨大的。
一旦袁否拿下皖城,立刻就成了孫氏心腹之患。
面對認真起來的孫策,加上還有周瑜這個三國時期首屈一指的統帥相助,袁否委實沒有太大的信心。
更何況,皖城也不是那么好拿。
眼下的皖城可以說是毫無防備,拿下不難。
可是,在拿下皖城之后呢?又該如何善后?
劉勛顧念舊情,開門接納,他袁否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兵戎相見,這名聲只怕是要迎風臭出百里,不僅整個廬江的士子百姓會唾棄他,只怕大漢十三州的士子百姓都會罵他,就連袁氏舊部,只怕也會離心離德。
徐盛或許不會背叛他袁否,可紀靈、金尚他們呢?
金尚費了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說服劉勛接納袁氏殘部,他袁否若真敢動刀兵,將金尚好不容易才爭來的大好局面毀于一旦,只怕金尚會大失所望,縱然不立刻背叛袁氏,只怕也會心生嫌隙,總之今后就別指望他會替袁氏效力了。
“公子?公子?”袁否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劉偕在叫他。
“哦啊?劉長史喚某?”袁否很茫然的轉過頭,看著劉偕。
劉偕伸手一指前方,說道:“公子請看,家兄率滿城文武及士子百姓迎接你來了。”
袁否聞言臉色微變,急回頭看時,果然看到一大群牛馬車仗以及行人,已經從皖城北門內浩浩蕩蕩的開了出來。
傾城相迎,這可是極隆重的禮節。
“快,諸位都下馬,隨某步行。”袁否趕緊翻身下馬,又命身后一眾文武也下馬,既然劉勛給足了他袁否面子,他袁否自然也得投桃報李,既便明知道這只是做做表面文章,也至少要把文章做足,是吧?
兩下里對進,很快就到了近前。
還隔著十步,袁否便長揖到地,朗聲道:“小侄袁否,拜見叔父。”
袁否以子侄禮拜見劉勛,不僅令劉勛錯愕,更令劉勛身后的士族、官員大感錯愕,不過錯愕之余,卻對袁否生出親近之意,不得不說,袁否以子侄禮事劉勛,這步棋走對了,表面上這么做看似矮了一輩,其實一下就收了人心。
站在劉勛身的金尚也松了口氣,見面之前,他最為擔心的就是公子否會自恃身份,視劉勛為袁氏的家臣,處處要壓人一頭,這樣的話局面就會變得無比復雜,金尚內心自然希望袁否能夠喧賓奪主、入主廬江,不過這事不能急。
劉勛僅僅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驚醒過來。
當下劉勛急走幾步上前,伸手將袁否攙起:“公子快請起,臣慚愧。”
袁否以子侄禮參拜劉勛,劉勛卻不敢真以袁否叔父自居,這樣的話,立刻就會給人忘恩負義、趁人之危的惡劣印象,劉勛可不希望在與袁否的第一次較量當中,就輸給對方,失了民心不說,還惡了廬江士族。
所以劉勛仍然以袁術舊部自居,自稱為臣。
不僅如此,劉勛甚至還讓劉威將出了印信。
然后劉勛捧著印信對袁否說道:“公子,廬江原本就是先主公屬地,臣不過是代為看守而已,今公子來歸,這廬江郡也該物歸原主了。”
此舉一出,不僅袁氏舊部訝然,在場的廬江文武和士族也全都傻了。
聽說過陶謙三讓徐州,可劉勛跟陶謙能一樣嗎?兩人一個正值壯年,一個卻垂垂老矣且病入膏肓,郡守這唱的是哪出?
劉偕很是費解的看著劉勛,有心想要勸阻,卻終究沒敢造次,站在劉勛身后的張多、許干也是欲言又止。
廬江文武愁眉不展,原仲家王朝的一干文官武將卻是躍躍欲試。
要不是擔心影響不好,楊弘甚至早就跳出來勸袁否收下印信了。
便是紀靈、徐盛、張牛犢等武將,也滿心希望袁否能收下印信。
因為劉勛并未說錯,廬江郡原本就是袁氏屬地,此時劉勛將廬江郡還給袁否,不過是物歸原主,可謂理所應當。
袁否冷眼旁觀,將一眾廬江文武以及士族的表情,盡收眼底。
說真的,袁否是真想順勢收了劉勛印信,鵲巢鳩占入主皖城。
只不過,看劉偕、一眾廬江文武以及士族的表情,袁否就知道劉勛在廬江郡還是頗得民心的,此時,就算劉勛真的想出讓廬江,他手下的人也不會答應。
更何況,劉勛此舉也明顯不是真的要讓出廬江,而不過是試探而已,一試廬江文武以及士族的心思,二試他袁否是否有不軌之心。
袁否來到這亂世雖然不過幾個月時間,卻無時無刻不掙扎在死亡線上,所以成長得非常之快,又豈能看不穿劉勛的區區陰微心思?
袁否的眼淚說來就來,哭拜于地說:“叔父此舉,可是不愿小侄入城乎?叔父若是不肯收留小侄,小侄亡無日矣,嗷嗷嗷……”
袁否哭得那叫一個傷心,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袁否一哭,不僅金尚等一干原仲家王朝的文官武將跟著哭,就是不少廬江文武以及士族也跟著哭出聲,就是劉勛也跟著陪了幾滴眼淚。
劉勛好說歹說,才終于把袁否給勸住,說:“公子還請節哀,既然公子無心理政,那么郡守之事容后交割,臣已于府中備下酒筵,公子快隨臣進城赴宴,皖城雖無山珍海味,湖鮮野味卻是著實不少,公子定要一嘗。”
“多謝叔父收留,容小侄一拜。”袁否再次長揖到地。
劉勛趕緊攙起袁否,然后拉著袁否的手登上他的馬車,相攜進城。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劉勛并沒有明確表示如何安頓袁氏殘部,不過,袁否早已在與張勛、馮氏的勾心斗角中成長起來,又豈能猜不到劉勛的心思?當下袁否命令徐盛率袁氏殘部于城外駐扎,未奉軍令嚴禁入城。
劉勛這才假意說要讓袁氏殘部進城駐扎。
但袁否又豈會將劉勛的話當真?所以再三推辭。
劉勛這才順水推舟答應了袁否,然后命劉偕攜酒肉出城犒勞袁氏殘部,消息傳開,袁氏殘部立刻歡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