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將一卷帛書遞給周瑜,說道:“公謹,這是細作送回的密報。︾頂︾點︾小︾說,x.”
周瑜接過帛書匆匆看完,感慨道:“天意,這可真是天意弄人哪。”
孫策也喟然道:“是啊,某也沒有料想到,眼看著袁否小兒之屯田都已經攻敗垂成了,這時節劉曄卻竟然投了他,某幾次派人相召,劉曄都推諉不來,某實在是想不明白,劉曄也算是一代高士,怎么就從了袁否?”
周瑜道:“劉曄素來以天下生民為懷,他之所以投奔袁否,或許是因為袁否既便是在急難之時,也不曾放棄百姓吧?”
孫策道:“袁否小兒,假仁假義,劉曄這是瞎了眼了!”
也難怪孫策生氣,要說屯田養民,他孫策在巢湖養的流民更多。
周瑜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是無益,如今袁否入主皖城,已然是木已成舟了。”
孫策道:“是啊,某也萬沒有想到,這劉曄在廬江的影響力竟然如此之大,他一旦投入袁否帳下,便立刻影響到了廬江幾乎所有的士族豪強,再有皖城喬氏推波助瀾,劉勛竟被逼得退位讓賢,厲害,真是厲害哪。”
周瑜道:“這個,大約就是世人常說的眾望所歸了吧。”
孫策道:“公謹,如今劉勛已經退位讓賢,袁否小兒已經坐擁廬江,我們屯田養兵,靜待劉勛與袁否相爭的方略卻是難以為斷了,奈何?”
周瑜起身來帳中來回踱步,好半天后才停住腳,回過頭說道:“伯符,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良策了,只能選擇用兵了。”
“用兵?”孫策道,“公謹,你之前不說天時、地利、人和皆在彼而不在我?所以,不宜對廬江用兵么?”
“不錯。”周瑜道,“便是現在,天時、地利、人和也仍在彼而不在我,不過凡用兵,卻有兩種,一種王道,一種霸道!”
孫策道:“王道?霸道?此言何解?”
周瑜道:“凡王道,指天時、地利皆至,更兼人心歸附,則可不戰而屈人之兵,是謂王道,商湯討桀,周武滅紂,皆為王道;霸道,則指天時不與,地利不敷,人心亦不歸附,但若軍力足夠強大時,也仍可于敵形成碾壓,強秦掃滅六國,便是霸道。”
孫策道:“明白了,我們江東軍足有三萬眾,于廬江足以形成碾壓之勢,所以,這一戰我們既便沒有天時、地利以及人和,也可戰勝,只是這樣一來,此戰之后,整個廬江只怕是要玉石俱焚了,還有廬江之士族豪強,既便表面順從暗中也定視我孫氏為寇仇國賊。”
周瑜長嘆息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不在此時以雷霆萬鈞之勢掃滅袁否,待其羽翼漸豐時再來用兵,只怕很難再有必勝之把握,需知,我們身后尚有山越之擎肘,而西邊亦有劉表之窺伺,等劉表反應過來,其出于荊襄安全之考量,定會出兵援助袁否。”
孫策深以為然,劉表雖然文弱,卻絕不糊涂,為了荊州北部安全,他都敢提供兵馬錢糧援助宛城張繡對抗曹操,若是等到袁否在廬江站穩腳跟,劉表也定然會援助袁否以為荊襄東部屏障,藉以抵擋江東軍之兵鋒,這卻大事不妙。
當下孫策吩咐剛回來的賈華:“擊鼓聚將!”
賈華才剛回來,此行皖城,卻是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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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休公,安息吧,現在卻是再沒人逼著你沒日沒夜的勞碌了。”
金尚終于還是死了,在劉曄主持屯田事務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含笑而逝。
袁否將一樽濁酒緩緩傾灑在金尚的墓前,神情愧疚,毫不夸張的說,金尚就是活活累死的,也可以說是讓他逼死的。
身后傳來輕盈的腳步聲,然后是紀靈的聲音:“子揚先生。”
袁否聞聲回頭,只見劉曄已經從林蔭小道上緩步走了過來。
看到袁否回頭,劉曄微微一揖,肅容說道:“公子還請節哀。”
袁否將手中的青銅酒樽隨手棄于草叢之中,一邊往回走一邊對劉曄說道:“子揚,剛剛哨騎回報,駐扎石頭鎮的江東大軍已經西進了。”
盡管袁否早有心理準備,甚至,這次江東軍的逆勢西進,還是袁否一手逼出來的,但當袁否聽說江東軍真的西進時,卻仍難免有些焦慮,此時不同于以往,以往無論在下蔡,還是在龍亢縣,袁否都只是面對幾千人。
而且,彼時他袁否藉藉無名,不被人所重視。
而這次,卻是三萬江東軍傾巢來犯,更加讓人肝顫的是,周瑜也來了!
穿越前,作為一個歷史好者,袁否也算讀過不少史書,深知周瑜乃三國時期數一數二的軍事統帥,單單以統兵能力而言,周瑜也就略遜曹操一籌,諸葛亮、司馬懿、呂蒙、陸遜以及姜維等人又要比周瑜稍遜一籌。
此時的周瑜,雖然還遠未成長起來,無論名望、經驗都遠不可與赤壁之戰時相比,但他的能力卻是已經擺在那里了。
袁否雖然在下蔡、龍亢兩敗江東軍,但是對上周瑜,卻真是一點信心也無。
袁否的兩次獲勝,都具有偶然因素,都鉆了太史慈、孫策輕敵大意的空子,周瑜卻是真正的兵家,而且又有孫策、太史慈的前車之鑒,卻是絕不可能再輕敵了。
劉曄看出了袁否的焦慮,便笑著說:“公子,孫策會舉大軍西進廬江,不是早在你我意料之中么?”
袁否點點頭,默然不語。
劉曄看出袁否似乎有些不甘心,便笑著問道:“公子可是有些舍不得廬江了?”
袁否長嘆了一聲,問道:“子揚,你給我說句實話,這廬江真的就守不住么?”
在沒有得到廬江之前,袁否自認為自己的決心是很堅定的,也堅信去河北投奔袁紹是唯一的出路,可是,當劉曄談笑之間就逼得劉勛讓出皖城,幫自己兵不血刃得到廬江時,袁否的決心卻動搖了,這時候,他卻又有些舍不得廬江郡了。
廬江再小也是一個郡,也有二十多萬百姓,足可養兵上萬!
去河北也許前景光明,可那畢竟是寄人籬下,又哪有留在廬江自己當主公自在?
劉曄笑吟吟看著袁否,說道:“公子若是舍得將傳國玉璽還回去,在下便有十足信心說服孫策罷兵。”
袁否道:“正要跟子揚說這事,這傳國玉璽卻不在某這里,早在壽春大戰時,就已經獻給了曹操了。”
劉曄道:“在下聽聞在龍亢時,公子曾當眾出示傳國玉璽。”
袁否不假思索的說道:“那是假的,只是一個空匣子而已。”
劉曄深深的看著袁否,幽幽問道:“公子,傳國玉璽當真獻給曹操了?”
“當真是獻給曹操了。”袁否兩手一攤,很無奈的道,“子揚為何不信?”
劉曄聞言便哈哈大笑,他最欣賞袁否的就是這一點,心腸夠狠、臉皮也夠厚,睜著眼睛就敢說瞎話,且死不承認,這點跟曹操無疑。
不過跟曹操相比,袁否內心卻又始終謹守一條底線,那就是,絕不戕害百姓。
正因此,袁否才既能收獲仁義民的美名,卻又不會被仁義道德捆綁住手腳。
笑完了,劉曄又說道:“既然傳國玉璽不在公子手里,那在下也就沒有辦法了,而且既便有玉璽在,既便孫策罷兵回江東,廬江郡也仍然保不住,因為既便孫策退兵走了,也會引來更加可怕的敵人。”
袁否凜然說道:“子揚是說曹操?”
“沒錯,曹操。”劉曄說道,“公子慣會用兵,又兼有仁義之名,假以時日,必然崛起成為曹操的心腹大患,曹操此人有遠見,卻是絕不會坐視公子坐大的,孫策若退,則曹操必然舉兗州之兵南來,如此,廬江同樣不保。”
袁否默然,劉曄這話卻是半點不假,輕視誰也不能輕視曹操啊!
片刻之后,袁否嘆息道:“也罷,那就只能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