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袁否是成天徹夜的與徐庶長談。
以前讀史書,看到劉備與諸葛亮、魯肅與孫權徹夜長談、抵足而眠,袁否內心是深表懷疑的,真有那么多好說的?
但是在遇到徐庶之后,袁否卻開始相信,這或許是真的。
與劉曄相比,徐庶年齡差不多要大十歲,所以無論學識、閱歷還是對各地風土人情的了解都要勝出不少,劉曄只知道遼東公孫度無大志,可以取代,徐庶卻知道公孫度幾乎將外遷遼東的青州世家得罪了個遍,與遼東本地豪強也不怎么融洽。
徐庶還特意向袁否舉了個例子,即墨氏。
即墨氏也是青州有名的望族了,族中丁口雖然一向不多,但從戰國時代的齊國起,即墨氏在青州便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黃巾賊起事,青州成了重災區,即墨氏為了避禍,便舉族遷往遼東。
按照道理說,像即墨氏這樣的名門望族來到遼東,公孫度理應善加籠絡。
然而,公孫度父子卻因為即墨氏財貨頗豐兼且人丁稀少,就肆意的欺壓,即墨氏的家主即墨亮因為不堪受辱,在獄中自殺。
徐庶與袁否連續幾天徹夜長談,有一多半倒是在說遼東。
對于遼東這塊未來的立足之地,袁否自然也是極其關心,直恨不得徐庶能把有關遼東的所有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然而,時間終究是有限的。
三天之后,袁譚派出的信使就到了高密。
信使帶來了袁譚的口信,說是袁紹已經知道袁否抵達青州的消息,并且還親自趕來平原迎接來了,袁譚希望袁否能夠早些返回臨淄,然后隨他一并前往平原。
聽說袁紹親自趕來平原迎接自己,袁否哪還敢怠慢,當下趕緊帶著劉曄、徐盛還有新收的軍師徐庶急急趕回臨淄,在臨淄城與袁譚匯合之后,又晝夜兼程趕往平原。
一行人再加數百從騎,急行三晝夜后到了黃河岸邊,在高唐港渡過黃河,再往前走不到百里便是平原。
早有快馬將袁譚、袁否到來的消息提前報到了平原。
所以,當袁譚、袁否一行到達時,袁紹已經帶著另外幾個兒子以及一干文武重臣早早的等在平原南門外了。
看著前方那黑壓壓的人潮以及連綿不絕的牛馬驢車,袁否不禁心頭一凜。
因為官渡之敗,世人皆以為袁紹乃是無能之輩,皆只記住了袁紹的外寬內忌以及剛愎自用,然而眼見為實,眼前的一募卻告訴袁否,史書所載或許是錯的,袁紹并非世人所想象的那般無能,若不然,也不可能闖下偌大局面。
別的姑且不說,光是今天這陣仗,就足見他的不凡。
他袁否不過袁氏一庶子,雖與袁紹親近,卻也不值得袁紹如此興師動眾,大張旗鼓親出數百里來平原迎接,傳國玉璽雖是天下奇珍,也是袁紹久欲而不可得之寶物,卻也冇不足以袁紹擺下這么大陣仗。
所有的這一切,就只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袁紹在借此事大做文章,向全天下昭示他的寬闊胸襟,你們看,袁術這個家族敗類幾次與我做對,但是他的兒子窮途末路前來投奔我,我還是不計前嫌的,我非但不計前嫌,我還要給予他最好的禮遇,這不,我都迎到平原了。
袁否有理由相信,今天之后,袁紹的名聲將會更加的響亮,慕名前來投奔他的英雄豪杰也會更加多。
袁否忍不住回頭看徐庶一眼。
徐庶便打馬上前,小聲說道:“公子只需動之以情即可。”
有了徐庶的提點,袁否心神大定,當下與袁譚打馬上前。
幾乎是在袁否看到袁紹車駕的同時,袁紹也遠遠的看到了他們的到來。
袁紹長得極英俊,簡直堪稱人樣子,而且才五十剛出頭,正是精力最充沛、閱歷又豐富的壯年,也是最富人格魅力的人生階段,關于這點,只要看看他身后的那一干文武重臣看他的眼神就能夠感覺到。
那一干文武重臣,看向袁紹的目光,那是一個賽一個的透著尊敬之色。
看到袁譚、袁否一行人馬緩緩走近,袁紹回顧身后的文武重臣,笑道:“諸公,吾家的麒麟兒,至矣。”
“恭喜主公。”
“賀喜主公。”
“公主否誠乃人中之鳳。”
“說是麒麟也毫不為過。”
“主公有公子否之襄助,誠可謂如虎添翼也。”
“公子否乃人中之龍鳳,也只有主公才能駕馭得了。”
袁紹話音方落,身后的一干文武重臣便紛紛出言附和。
袁紹聽了之后大為高興,竟沒發現人群中卻有兩人面露憂慮之色。
不片刻,袁否一行便來到南門外,雙方距離還有上千步,袁否便棄馬步行,距離袁紹車駕還有百步,甚至還沒看清楚袁紹的長相,袁否便仆地跪倒,一邊廂嚎啕大哭,一邊廂膝行上前,將子侄輩的孝道做到極致。
“伯父,伯父哪。”
“侄兒想死你了。”
“侄兒終于活著見到您了,嗷嗷……”
“此前在兗州時,侄兒真以為這輩子再見不著你了,嗷嗷嗷……”
看到袁否如此做派,絕大部份冀州文武交口稱贊,只有那兩個面露憂色的文士,臉上的憂慮之色卻更加濃郁了。
袁紹卻被袁否的大哭勾動了心事,也是虎目泛紅。
可能是因為身世相近的緣故,袁紹每次看到袁否,就總會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
當下袁紹大步上前,用力將袁否從地上攙起,然后輕拍著袁否的肩背,和聲說:“好了好了,顯責,沒有事了,到了冀州了,就沒事了,只要有伯父在,這天就塌不下來,咱們袁氏的天就永遠塌不下來。”
袁否卻繼續嚎啕大哭。
袁紹再三相勸,袁否才止住悲聲。
有些事不能做太過火,大老爺們偶爾哭幾聲,那是至慈至孝,可要是哭個不停,那就是忸怩作態,跟個小娘無疑,也是會讓別人看輕的。
袁紹又牽著袁否的手,逐一介紹他身邊的人。
“顯責,這是你仲兄,袁熙。”袁紹先指著右手邊第一人介紹。
袁否定睛看去,卻是個看上去約摸二十出頭,瘦弱的公子哥,這人便是袁熙了,袁熙在歷史上好像沒什么存在感,唯一讓能夠人記住的,就是他娶了一個漂亮老婆,甄宓,不過最后甄宓卻成了曹丕的皇后。
當下袁否大禮參拜說:“小弟拜見仲兄。”
“賢弟快免禮,免禮。”袁熙趕緊伸手來攙。
袁否順勢起身,袁紹又指著袁熙身邊的男子介紹:“這是你季兄,袁尚。”
袁否看清楚后,忍不住在心里大罵老天爺不開眼,尼妹的,這天底下還真有這么漂亮的男人?真的,這已經不能用俊或者帥來形容了,只能夠用漂亮來形容,這袁尚若是換上一身女裝,差不多就能取代貂蟬去演美人計了。
“小弟拜見季兄。”袁否繼續大禮參拜。
“賢弟免禮。”袁尚就比袁熙矜持多了,只是微微頷首,也沒有伸手攙。
兩相對比,袁否立刻就感覺到袁熙、袁尚在整個袁氏集團中的地位迥異,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袁熙既非長子,亦非嫡子,而只是袁紹愛妾所生,在袁氏集團的地位自然沒法跟長子袁譚、嫡子袁尚相比,便是幼子冇袁買他也比不了。
對于袁尚的矜持,袁紹不以為意,又指著袁尚身邊一個年幼五六歲的小童介紹說:“這卻是你的幼弟,袁買。”
介紹袁買時,袁紹眸子里流露出的滿滿都是父愛。
袁否不由得想到了官渡之戰時的一個插曲,官渡大戰之前,劉備曾經邀請袁紹出兵,一起討伐曹操,袁紹都已經答應了,劉備也已經出兵了,但在袁紹出兵之前,他的幼子袁買卻生了場重病,然后就沒心思打仗了。
等袁買病好,劉備早讓曹操給收拾了,戰機也消失了。
不等袁否上前見禮,那小童便已經搶先跪倒在地,說:“小弟袁買,拜見季兄。”
拜見季兄?袁否明顯愣了一下,這是什么個情況?袁紹要拿自己跟他的幾個兒子一起敘年齒、定長幼?雖然說這并不意味著他袁否就跟袁譚、袁尚他們同樣擁有了繼承權,但只是這個姿態,就足以顯現出袁紹的過人胸襟了。
一霎那間,袁否內心甚至生出了一種愧疚感。
袁紹待他如此之hòu,他卻還想著算計他,是不是太不是東西了?
不過袁否終是袁否,早已經在與孫策、曹操的較量中蛻變為梟雄,何謂梟?梟可是連生母都吃的惡禽!袁否只是輕輕的一晃腦袋,便將心底剛剛升起的愧疚之情逐走,然后上前親熱的攙起袁買,笑著說:“呵,賢弟快請起。”
介紹完了幾個兒子,袁紹又接著介紹左手邊的文官武將。
袁否也打起了精神,他可不想在與河北文武的初見面時,就留下不良印象,當然了,袁否更不想在他們心中留下野心勃勃的印象,否則,這幫文官武將三天兩頭在袁紹的耳朵邊說他的壞話,他的日子還怎么過?
“顯責,這位是淳于瓊將軍。”
“顯責,這位乃是鞠義將軍。”
“顯責,這位是田豐先生。”
“顯責,這位是沮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