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對著手上的戒指直搖頭:“我說你這老頭啊……已經等了一萬年了,怎么還在這個節骨眼上急眼了呢?”
“你小子等結婚等了一百年,然后會不會急著洞房?”
王崎手指扣了扣太陽穴:“嗯,我個人覺得,如果保持了一百年以上的關系,那該做的也都做了,應該不會急于一時。”
“那就當你修了一百年苦禪,然后就等著那一日圓房。”
“可我覺得,一個人若是能夠忍上一百年,或者享受一百年的心神之交,說不定已經不在乎肉身的那點事了?”
真闡子之所以這么急,就是因為王崎在這一日為他預約了魂魄檢查。這是設計肉身之前最最重要的一步。
仙盟將會派出專業人士,全方位的收集真闡子魂魄的各方面信息,為他設計出最合適的肉身,與此同時設計出最合適的方法,讓他擺脫殘魂的狀態,重新獲取完整魂魄。
這些“方法”,包括了藥物、專門設計的魂魄修法、特殊的觀想法、學習、高階修士的法術、特殊法器出的靈力場……可以說,陽神閣幾千年的研究,已經為這方面的技術非常完備。所有能夠想象到的方法,都在這個序列里面。
只要你付得起治療費用。
而光是完成這一步,就需要一個元神期以上的醫師來做檢查。
來到陽神閣在朗德的駐地之后,王崎取出憑證,直接來到了最高層。在那里,一位身著青袍的女子正等著他。王崎笑著打了個招呼道:“劉前輩,您好。”
王崎早早的預約到了一位陽神閣的修士,此人正是當初將他從西海深處一路帶回來的幾位修士之一。她和王崎也算是有些交情。這位喚作劉環楓的宗師對這個天分極高的后輩也有幾分提攜之意,自然也不吝嗇于幫忙。她對著王崎笑道:“說實話,這件事其實你可以找到更高階的修士的吧?也沒必要來找我……”
“找到更高階?”王崎有些疑惑。他認識的高階修士是不少,其中不少人都有手段復活真闡子。可若是追求完美的復活,那還是得著專業人士才對。
劉環楓笑道:“你也無需藏著掖著了。上次見還不知道啊。萬法門真傳弟子王崎,道種、道器雙賞的得主——而且尤其是道種賞,每次基本上都是被我們天靈嶺門內包的,極少授予外人。就算授也多是授予焚金谷的。萬法門得主,少。就你這身份,去找個天靈嶺的煉虛大宗師或者逍遙修士都不是太大問題吧?”
王崎尷尬的笑了兩聲,心說那些逍遙期的前輩見了我不打一頓就好了,咱道種之恥的名聲可不是說說而已。不過。他表面上還是說道:“術業有專攻啊,‘殘魂’這一塊,您的法度不比更高階的修士差。”
正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沒人不喜歡聽好話。更何況王崎說得倒也沒錯。今法,或者說“科學”的妙處就在這里,一切奧妙都可以落之于紙筆,訴諸以口舌。只要了解了逍遙修士的理論,學會了逍遙修士開發的技術,那這個學習者就真的能夠再現那些逍遙修士的風范,熟練度上甚至更甚一籌——這就像一個諾貝爾醫學獎的得主。未必比一個臨醫師更適合治病似的。
“好了,閑話也就不多說了。古修殘魂修補,審批過了嗎?”
王崎從自己的仙籍珮里調出一個類似于二維碼的認證陰陽咒,道:“已經做過了。”
按照“仙盟建盟之后高階修士未經許可禁止轉劫”的精神,所有古修殘魂在開始“復活”之前,都需要經歷一系列嚴格的審核,確保他們的心態就算不是今法修,也不偏向古法修。
當然,這個流程直讓王崎感嘆,這帶著一個隨身老爺爺。在這個日新月異的仙道,就跟養了一條大型犬似的,麻煩多多。
在確認了王崎給出的認證陰陽咒之后,劉環楓點點頭。道:“古修殘魂寄宿的那個戒指,是你手上的嗎?”
王崎點點頭,摘下戒指,遞給劉環楓。戒指入手之后,這位元神宗師立馬掩口驚嘆道:“這……這法器的品階好高!而且……這好像是今法的法器?”
“萬法門‘前輩’幫我重煉過。”王崎含糊其辭。反正萬法門自認是繼中古數家之絕學,芝龍真人也可以算萬法門的前輩。
劉環楓點點頭。然后。她將半仙器級數的解釋放在一個玉盤之中,伸手在玉盤邊緣輕輕一抹。白濛濛的光將玉盤罩了起來。然后,王崎發現,自己的戒指上仿佛出現了什么黑色的煙霧。王崎感覺,這個白光的性質,似乎和他所掌握的圣光、命之炎類似。
“陽神光,命之炎的下位神通,可以暫時賦予這個殘魂顯形的能力。”劉環楓解釋了幾句。隨后,戒指當中已經涌出了一團濃霧。很快,濃霧就幻化成一個黑袍老者的模樣。
那正是真闡子生前的形象。
劉環楓首先用儀器記錄下真闡子的面部。她特地從十多個不同的角度拍攝了不同的圖像,估計就是為了保證確保最后能夠形成立體圖,從各個方向勾勒真闡子的相貌。她一邊拍攝一邊問道:“這就是你萬年之前的相貌,對吧?身高體重都是多少?”
真闡子老老實實的報出數值:“身高六尺九寸,體重一百五十斤……”
“你現在這個形象的臂展、肩寬、腿部長度都和原來一樣嗎?”
“比例一致……大概。”真闡子對這個也不是很清楚。他畢竟已經失去肉身長達一萬年了。
“雖然我覺得很明顯了,不過確認一下,性別是男性,沒錯吧?”
真闡子有些惱怒:“你這女人,怎如此沒道理?我這看著就是男身吧?”
劉環楓卻不在乎這位前大乘修士的態度,反而頗為潑辣的回到:“你現在是個殘魂,決定性別的元精血脈根和元血血脈根都是要靠我們插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女扮男形,或者憋了一萬年,然后出了什么特殊的要求?”
“你……”真闡子不好發作,只好道:“男!男身!”
“噗……”王崎忍不住笑了起來。
“身份是羅浮玄清宮最后一代掌門,死因是皇極裂天道上代道主伐神皇的絕技‘神天璽’擊碎法體……歷史記錄上是這么寫的,你還有什么補充嗎?”
直到劉環楓問出這一局,王崎才想起,真闡子在歷史上,似乎還算是一個大人物?
羅浮玄清宮末代掌門,和皇極裂天道掀起大戰,最終兩敗俱傷,成就圣嬰教的萬古第一神道之名……也正是圣嬰教一家獨大,聚斂天下知識,最終才導致了今法的前身“新法”出現。
——這老頭,也是主導過歷史的啊……
——不知道千百年后,我掀起的技術革命,又能將這個世界變成什么樣?
聽了這個問題,真闡子也露出幾分回憶的神色:“確實是這樣的。不過在那之前,我首先還被皇極裂天道的合擊陣法‘薪火傳玄陣’的心意洪流掃中,被謎了神智,法力有些不受控,這才處于下風。再然后……胸口中了一道‘列天封疆劍’,隨后頂心才被一道‘神天璽’打中……”
“先是被類似于武道拳意的心意攻擊碾壓……然后,死因是法體崩潰。”劉環楓幾息記錄:“按照歷史,你本是羅浮玄清宮一位長老的兒子,對吧?”
“是的,傳功長老,后過繼給掌門。”
“那一代傳功長老……也就是說,你俗家姓蘇,祖籍是羅江上游的午山?”
王崎這才驚嘆道:“老頭你除了道號之外居然還有正常的名字?”
“哼,既入仙道,俗名便毫無意義。”真闡子冷哼一聲,問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看看能不能在神州尋得一個和你有血脈關系的族群,然后以那個族群的血脈為素材重建你的肉身。”劉環楓回答道:“尤其是決定生殖的元精血脈根——我想的話,男人應該很在意這個吧?你也希望盡可能的找一個和你以前的元精血脈根一模一樣的,對吧?”
王崎好奇道:“也就是說,以前的……”
“三百多年前就有復活的殘魂為這事來鬧過,當時我們用的還是一種類似于化形和整容的手法,完全就是捏泥人那樣的‘捏臉’,結果就有人覺得別扭。”
劉環楓不說還好,一說真闡子就覺得怪別扭的。他臉色難看起來:“與其用著別人的,還不如不用……”
“還不如不用?也成。不過我得提醒你,無性人可不是什么好的選擇,那只會導致身體的失衡。”
真闡子臉色更古怪了:“那個……我那一族的……還有人在嗎?”
“不好說。魔皇之亂,神州十室九空,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就此斷流。”劉環楓冷靜的道:“不過,元精染色體是隨著父系不斷傳承的,我們可以追溯道更古老的祖宗,十有能夠找到相似的。”
真闡子臉色已經不好形容了:“也就是說,我十有是得用……相似……”
“安心,仙盟會盡可能的尋找最相似的……”
這個時候,王崎突然插嘴道:“這服務,額外收費嗎?”
一瞬間,真闡子的目光像是想要吃人了。
王崎一臉無辜:“反正也找不到原裝的,意思意思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