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老四是連家的死士。(最穩定)他幾代人之前就被喂食藥物,代代洗腦。他并不是忠誠于落塵劍宮,而是忠誠連一辰個人。
圣帝尊開始排除異己的時候,連一辰就在做這樣的準備了。數百年前的魔皇之亂給了他一絲機會。在那個時候,他就趁著今法修的內部混亂,讓死士在神州大陸捏造了一個家族。那些死士都是長期藥物洗腦、沒有人格的特殊人類。然后,幾百年來,他不斷派遣被洗腦的凡人,重新融入那個家族,以此保持自己的控制力。
魔皇之亂,十室九空。很多家族都在那里發生了斷代,歷史也出現了些微空白,整個神州都是一片混亂的,這確實是留下“后路”的最好時候。
在這之后,正法修士們誰都沒有成功在神州安插任何一個類似的退路了。
這是他布置了幾百年的“退路”。從戶籍的角度,就算是仙盟也找不出毛病。
連老四的忠誠,連一辰是絕對信得過的,但是連老四的眼光連一辰信不過。連老四畢竟只是一個凡人,應該沒有那個眼力去看出今法外道法器的舉動。但是,盡管心中有所懷疑,連一辰還是不敢出去看一看。
若是出去就被看破了,那該如何是好?
連心杰看出自己師父心中的難處,抱拳道:“師父,那個外道沒有與弟子照過面,應該認不出弟子的。不若就讓弟子出去看看。”
連一辰點點頭,道:“只看機關,不要走進,也不要與他照面。你只是結丹期,照面的話,十有會被窺破。”
連心杰出去,然后很快就回來了。他對著自己師父一拱手,道:“連老四所料不差,那些個紅色的機關鳥確實在盯著這里人的面部看。而且很奇怪的是,他們只看男子的臉。”
連一辰臉上一白:“看起來是被發現了啊……”
連一辰的女兒連心靈神色慌亂:“這……這……這改如何是好?爹爹。我們現在就解除地文法,跟那個家伙拼個你死我活?”
“糊涂!”連一辰想也不想就斥責道:“當初我和十多個分神期都沒能勝過他,反而被他擊敗。你們這兩個家伙,又如何能夠與他爭斗?那個時候他甚至沒有結丹!”
連心靈委屈道:“可是。若是不與他爭斗的話……”
“若是你們與他爭斗,那為父帶你們過來是做什么?”
連心杰止住了師父與師妹的爭吵,道:“師父,仔細想一想,地文法近乎天衣無縫。那個外道修士在第一眼見到您的時候也沒有窺破,是不?”
連一辰點點頭。
今法的感知能力在進步,古法修的斂息之法同樣不是完全沒有改變。
地文法乃是謫仙圣帝尊所創出的斂息之法。不同于古老的那些將自己與天地完全隔絕的斂息法,地文法講究的是一個萌乎不震不正,非動非止,一身法力潛伏與經脈如地火藏于大地,氣息閉塞于內,不為人所察覺。而瞞過今法修的竅門,則是“不至圓滿”。即運使地文法時,始終保持不圓滿。既不運足,也不欠缺,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這道法門才出現一千年,真闡子注射中一萬年前就死了的老東西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在現在的遠海古修里,所有人都要花上好幾年來專門修持地文法。
“那么,您也沒有做出什么可疑的舉動?”
“可疑……我見到他就逃了。不過,我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編了一套說辭,讓別人幫我把農具拿回來了。”
“既然沒有破綻。那就不妨盡管其變。”連心杰想了想。
連老四忠心耿耿,也道:“主人,外道仙盟做這種事情也不是特別罕見的事情。類似的什么全民戶籍,什么人口普查。還有什么遺傳病普查……他們都做過,而且每過幾年都要來一次。那個外道修士,說不定就是在仙盟領了任務的。”
連心靈還是有些擔憂:“可是,若是真的被發現了……”
地文法有一個麻煩之處。它潛藏了一個人的氣息之后,這個人的法力就相當于受到了壓制,不特別做解咒的話。根本沒法做斗戰。也就是說,它并不適合同來戰斗。
“這點風險,總是要冒的。”連一辰摸了摸女兒的頭,默然不語。
他在離開遠海地宮之前,就安排他女兒和嫡傳弟子執行外務,搜羅人口。這是他每次執行危險任務前都會做的安排。這一次,他叛逃之后,就直接找到女兒、徒弟,順著皇極裂天道埋下的暗樁來到神州大地。為了保密,他到來之后甚至親手將那些古法暗樁滅口。
這一個女兒,還有這一個徒弟,才是他現在僅存的念想。
“等著吧。那個外道再強,為父也能夠護著你……”
在忐忑不安當中,連一辰大約等了七八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連心杰看了看外面,安心的舒了口氣,嘆道:“看起來不是來找我們的。”
連一辰笑了笑,正想說兩句話鼓勵安慰一下自己的女兒。可就在這時,一道紫光伴隨著一聲嘹亮的龍吟沖天而起!
連一辰的臉色再次僵硬起來:“那個……那個龍族叛逆也來了!”
“他們肯定是來找我的!肯定是!”
連一辰拉上女兒和土地,一邊狂呼:“我們快逃!順著那個傳送陣法走!快!”
梅歌牧安靜的走在田間小道上。此刻的他,樣子已經和之前有了天大的變化,氣質也變得截然不同。
他穿著棕櫚織成的蓑衣,戴著一個巨大的斗笠,腳上穿著草鞋。這在多雨的南方并不是如何少見的裝扮。雖然二月份還不是梅雨季節,但是很多出遠門又坐不起靈舟的凡人為了防止路上下雨,也會這么穿。
巨大的斗笠擋住的梅歌牧的半張臉,更擋住了他那化作淡金的眼眸。
這是那個異樣的妖獸——“另一個我”留給他的禮物。
“終于找到你了,‘我’。”當日,那個有著金色獸瞳的家伙是這么說的。
它——“另一個我”是一只貓。學名叫做羌笛平原野貓,是一種多出現于北狄的掠食者。一瞬間,梅歌牧想起了自己還在求仙時,曾在一副叫做《生靈天地》的圖冊上看到過這種野獸。
他都不曉得。自己是怎么想起那么久遠的事情的。
那個野貓說話了。
“備份的備份,最完整的‘我’。”
——你到底,在說什么……
“你本來不應該出現的。因為你是我們當中,最最完整的一個。按照策略,你這個帶著完整記憶卻毫無力量的家伙。應該在此方天地不斷輪回,直到‘我’——我們當中的某一個成為了‘真我’,你再作為最完整的記憶庫,成為‘我’。”
“但是現在,我不得不將你喚醒了。”
“我在一種詭異的攻擊之下,喪失了不少的記憶——我甚至不能確定我忘了什么東西。丟失的記憶實在太多了。更糟糕的是,那種詭異的攻擊順著我和‘我’之間冥冥存在的,攻擊了所有歸于‘我身’的‘我’。‘我’丟失太多東西,甚至連修行都難以為繼,所以只能來找你了。”
——你在說什么啊……什么“喚醒”……我一直醒著在。
“你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嗎?你難道就沒有遺世獨立的脫俗之感嗎?”
“現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
那個時候,梅歌牧沉默了一下,問到:“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只是在做夢?”
“人生如夢。”那個金色雙眼的貓盯著梅歌牧,道:“醒了你自然會知道的。”
梅歌牧問道:“如果‘醒來’了,能夠讓我的眼睛清凈一點嗎?”
“清凈……”那只野貓嗤笑了一下,然后道:“那只不過是你沒有發掘出靈識罷了。如果你有了靈識,那些顏色就不會迷惑你的眼睛、那些氣味就不會攪亂你的鼻子。”
“那好。我做。”
“你也沒得選。”那只喵看著梅歌牧的眼睛,笑了笑:“不過也好,那我就送你一點禮物好了。”
然后,梅歌牧看到了這一輩子印象最深刻的的事情之一。那一只貓身上。突然就燃起了血色的火焰。那火焰將這一只已經蓄氣圓滿的貓兒全身血肉都燃盡,化為神元、精元,匯聚到雙眼。再然后,貓兒的雙眼化作兩道金光,融入了梅歌牧的雙眼。
然后,凡人梅歌牧成了永遠的過去。仙人梅歌牧蘇醒了。
他看到了作為貓的自己的記憶。北極那場超人想象的大碰撞。逃難的自己、被轟得只剩一塊血肉逃出生天的自己……力量不支,附著在北狄一野貓身上的仙人……
他明白了,那只貓……同時也是他自己,就在剛才的那一剎那,幫他開啟的六陽神藏,洞徹了精神密庫,同時淬煉了他的魂魄,讓他有著遠比修士強大的力量。然后,那貓妖身軀的精元妖氣,也以血煉的方式,化作妖血,進入他的體內。
這都是在此方天地未曾出現過的法門。不過,恢復了前世記憶的梅歌牧同樣也洞悉了這兩門修法,知曉了這兩門修法的局限性。
前者的話,是與鬼仙之道相呼應的道路。這并不符合此方天地生靈的身體。梅歌牧是知道的,宇宙當中,有些種族魂魄之強韌,甚至剛一出生就可以沐浴春雷。
后者的話,血煉之法,也只限定于血肉生靈,而且是只積法力不長境界的法門。宇宙當中,那些非是血肉生靈的族裔,就不能使用這種法門了。
不過這也只是應急之法了。
“我得趕快離開神州。不然的話,根本就沒有機會成就正法,重登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