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無論是王崎、月落琉璃,還是劉毅,都覺得事情的關鍵就只在梅歌牧身上。只要找到了梅歌牧,這件事情也就解決了。至于心魔大咒鬧出的問題,并不是什么特別恐怖的事情。
但是很快,王崎就發現,自己錯了。
那邊,劉毅轟得正歡。他已經將整片妖化的森林轟成了木屑,然后又被他一把真火焚盡。失去那些憑依之物后,神瘟咒法也會漸漸消失。
它的本體,畢竟是信息。
地球上的計算機,無論怎么粉碎文件,只要有心的話,總能從記錄里面找到一點痕跡。這也是病毒難滅的原因。
可若是往硬盤上來一梭子彈,就算是能夠癱瘓整個網絡的超級病毒都得歇菜。
想要滅殺神瘟咒法,要么就像王崎、馮落衣這樣,靠著算學水平消除,要么就像梅歌牧那樣,依靠自己的生命本質強滅。可是,想要在物理上讓神瘟咒法的力量消失,誰都可以。
有形有質、幾如神力的心魔大咒咒力就沒這么容易消滅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王崎的傳訊:“劉先生,我這兒有發現。”
劉毅精神一凜:“怎么,發現謫仙了?”
“沒有,可是,出現了了不得的事情……”
“那就等會再說。”留意到:“我再加把勁,把這些妖樹都滅掉。”
“不,劉先生,你恐怕是做了無用功了。”王崎的語氣有一點怪:“你就不奇怪嗎……這片妖化的樹林里,應該是有動物的吧……”
“應該……”
劉毅語塞。
王崎收服的那一群妖蜂,就是肉食性的。這一片樹林里,怎么可能沒有肉?
劉毅立刻住手了。
動物的流動性。和不是植物可以比擬的。也就是說……
“我這是白干了?”
“也不能算是吧。那些妖樹的妖元,畢竟是草木之屬。就算被仙人力量感染、神瘟咒法侵蝕,這一重本質也是不會變的。這種妖元對于草木的效果更好。”傳訊當中。王崎說道:“您至少減緩了神瘟咒法的侵蝕。”
劉毅嘆了口氣:“王崎,你那發現不是什么特別緊急的事情吧?”
“倒是不急。”王崎道:“你這是……”
“繼續減緩神瘟咒法侵蝕的節奏啊……”
待到劉毅回到蜂巢的時候。王崎正對著一個赤色的怪物打量著。這頭赤色的怪物身子有家豬大小,短而胖,有著十對足,頭部扁平,體表好像有好幾重死皮一樣的褶皺。這些褶皺已經硬化,看起來像是鎧甲一樣,還泛著盡數色澤,竟有幾分威武。
用王崎的比喻來說。這種生物如果只有四只腳的話,就活像是一只鐵甲犀牛了。
劉毅看著被一只工蜂吊起來的小生物,眉頭打了個結。
這玩意上,也有梅歌牧的氣息。
“這東西是一種在淤泥里行動,靠吃食淤泥中微生靈和樹根的玩意。”王崎道:“這東西本來在泥里潛行的,但奈何身上有我的神瘟咒,在同氣相求的法門之下,就被揪出來了。”
無論是誰,只要中了王崎的劫神瘟,就等若是有了部分王崎的特征。
梅歌牧就是因為這樣。才被王崎以同氣相求之法死死咬住。
王崎現在利用心魔大咒源自于神道的特性,架設起了心魔網絡。現在他只有擁有心魔大咒記憶體,就能夠遠程遙控整個蜂群。在王崎的操控下。散到樹林里的所有妖蜂都運使起了這個不算太復雜的能力。
就像是數萬只生物雷達,瞬間覆蓋了整片樹林。然后,王崎才知曉神瘟咒法究竟泛濫到了什么程度。
蜂群所到之處,到處都有染上神瘟咒法的動物。
劉毅驚到:“這……這就好像瘟疫一樣!”
“這就是瘟疫,只不過是神魂層面的瘟疫。”王崎嘆了口氣:“不然呢,你以為這種咒術為什么叫做‘神瘟咒法’?”
劉毅大駭之下,也顧不得什么交情不交情的了,抓住王崎的衣領,怒道:“王崎。你……你……你居然使用這種禁術!”
元神期的氣勢如同迎面而來的一個海浪,讓王崎呼吸一窒。他感覺鼻腔、眼角都有幾分酸澀。想來應該是反抗這氣勢的時候擠破了細微血管。但此時,王崎還保持著足夠的冷靜:“放心。事情其實還沒有糟糕到那種程度。”
劉毅放下王崎,默誦清心咒,然后才到:“你現在準備怎么辦?”
“首先,我們的第一步是建立隔離帶。”
“隔離帶?”
“我用心魔大咒和另一種穩定的神瘟咒法感染周圍的樹木,讓它們能夠免受梅歌牧那種力量的影響,還能夠自動嚇退那些攜帶了神瘟咒法的動物。”王崎伸出手,讓賈維斯展開一個幻境投影。那是這一片樹林的示意圖。
“你應該可以注意到吧,這些被感染的動物,全部都在這個‘妖樹區域’的周圍。它們原本就是棲息在異變區域的,只不過樹木大范圍妖化把它們嚇壞了。我們只要在這一圈……”王崎在投影圖上畫了一個圈,那個圈子比感染區大很多:“……建立隔離帶——畢竟不知道有沒有哪些受了神瘟咒法感染,但是暫時沒有顯示出力量的潛伏期攜帶者。”
王崎這么做,就相當于是建立一個“防火墻”。
神瘟咒法是他做出來的,那他自然就有應對的法門。
劉毅松了一口氣,然后卻又狐疑的打量了王崎一眼。
“劉先生,怎么了?”
劉毅臉色古怪:“總覺得……你處理這件事意外的得心應手啊。除了在神京,你還在哪兒做過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你是今天第二個問我為什么這么熟練的人了……”王崎別過臉去:“我在夢中做過很多次——這個理由行不行?”
——而且還是別人的夢中……
王崎的“副本”,也就是自稱“彌師兄”的那個賤貨。確實做過很多次。
當初叛逆的副本為了反過來吞噬彌,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他也考慮過如何“控制”的問題——要是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反噬彌的神瘟咒擴散到整個神州。那他還真得去面對“天下人人皆王崎”的狀況。
叛逆副本為了生存,對心魔大咒的研究可是十分深入的。
光以心魔大咒而論,王崎的水平甚至接近馮落衣。真正限制他施展的。也只有計算速度和傳輸速度而已。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月落琉璃突然道:“王崎。這個圖,有問題。”
劉毅是知曉月落琉璃真身的,不敢怠慢,道:“琉璃道友有何見教?”
“他想要使用某種神道法門。”月落琉璃道:“他對那些分出去的力量,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的。他在布置神道之法。”
王崎疑惑的看了看那個幻影。從那張圖上,他根本看不出什么,疑惑道:“這個是神道法門?”
“你們人族對神道本質的認識確實很深刻。彌前些日子跟我說的那個‘神道集群理論’確實很厲害。但是,你們人族成道的時日實在是太短了。很多應用之法,你們是不認識的。”月落琉璃道:“龍族指導過更新妖族。那個以神道為主的族裔,已經將香火成神法推演到了巔峰,對于這里面的東西,我倒是可以說一說。”
“此方天地,根本就沒有神道。他們對神道的認識,實在是太過淺薄了……”
睡在爛泥里面的梅歌牧迷迷瞪瞪的想著。
在神道上,他故鄉和神州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所謂萬古第一神道圣嬰教,放在它故鄉的那一方水族天地,也未必如何了不得。
此方天地神道不昌……這是他最后的生機了。
要是那些修士沒有感覺出來的話……
他一開始就沒有走遠。而是隨著一群受到驚嚇的秘境孑遺物種,來到這片區域,然后將自己埋到爛泥里面。
自己最后逃離的時候。將跳出長河之法運轉到極致,內外的時間差引到最大。就算是那個元神后期的修士,也未必看清自己做了什么。他們一定不知道,燃燒了精血又分出大量力量的自己,現在已經孱弱得連一只蟲子都比不過。
這也是他造出“燈下黑”效果的憑依。
也虧得自己燃燒了絕大部分受到感染的力量,神瘟咒法的侵蝕也相對放緩了。
但是,對于滲入仙人殘魂里的那部分,就沒辦法這么干了。
所以,他剛才分流出力量的同時。也下達了暗示。
至于那個暗示能不能夠隨著那詭異得像瘟疫一般的咒術復制、傳播,他也沒有把握。
這就是賭命。
大祈神陣。他將命賭在了這個上面。
這不是祭祀之法。不是用香火信力換取神力加護的法門。因為他現在身染外道咒術,如果貿然用香火信力連接神靈。只怕會連那神靈之軀一起污了。
大祈神陣,只是單純的與神軀共鳴,然后祈求神靈落下神恩。
但是,梅歌牧現在的情況有有些不一樣。
他現在祈神的目標,是另一個自己在上一世打造的神軀。他熟知那個神軀的法門,更知曉里面有什么故意留下的關竅。
他知道,如果這么布置大祈神陣的話,一定會落下神力。
而那神力,就是他現在的機會。
只要他的暗示,能夠隨著那外道咒術和自己的本源力量一起流轉、傳播……
只要那些野獸,那些畜生,能夠按照他的暗示,跑出祈神的儀式……
在神瘟咒法的作用下,他的意識再一次迷離起來。
那是……他的故鄉天地……神道世界……
每一個巔頂神人的飛升,就意味著所有巫祝都被奪魂、奪力,所有信眾都要被永久性的拿走一縷魂魄,只有最得力的心腹,可以隨著神明飛升——那些心腹,最終也會轉化成神明意志的一部分。所謂神道之法,也包含了從血肉種轉化為獸群種、類獸群種的能力。
由于神明飛升,必然會引發天下大亂,所以神人在飛升之前,就會面對心腹的背叛,以及周圍還未飛升之神的圍攻。
那一段日子,是他生命當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刻,步步驚心,吊膽。
成仙之后,就很少這么狼狽了。
可今天,他又嗅到,久違的死亡氣息。
這個“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所以,我不能死!
迸發的意志驚醒了梅歌牧。他驚喜的發現,一縷外來的力量出現在他體內。
那是,先天五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