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一,最小的正整數、既不是質數也不是合數、能夠整除所有整數……
“數字一”是一個概念,不管它是寫作“一”、“1”、“①”,還是“△”、“□”,都不影響“數字一”這個概念。請大家搜索()看最全!的
那些符號所傳達的意思,就是這樣的。不管它們的寫法、構成再如何變化,它們指向的都是那個“既不是質數也不是合數、能夠整除所有整數”的數字。
任何“語言”,都一定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符號系統。任何符號,都有“所指”與“能指”的區別。“能指”指語言的聲音形象,是符號的物質形式,由聲音、形象構成。“所指”指語言所反映的事物的概念,是指語言的意義本身。
而不管符號怎么改變,只要它們指向的概念是相同的,符號本身就可以視作是等價的。
現代的中國人之所以能夠用現代簡體漢字,讀懂幾千年前古人用篆文寫下的文章,也是因為字形雖然千變萬化,字音也早就改變了許多次,但是那些文字指向的概念卻沒有變過。
符號的形式,并不重要。
“這個萳族的語言,說白了就是一套立體的文字,然后這一套立體的文字又使用了一套特殊的‘筆畫順序’作為限定,而
這套筆畫順序恰好符合扭結理論。”
“實際上,扭結理論跟這些文字實際的意思沒有哪怕一毛錢的關系,只不過是文字剛好符合扭結理論而已。這就像計算機當中的文字,最底層雖然是‘陰’和‘陽’,但是文字本身和陰陽變化沒有關系,而計算機也只是將這些文字當做了一種特殊的圖像,然后將這些圖像與一些特殊的‘意義’聯系起來。”
王崎又取出了艾輕蘭的報告,仔細讀了一遍。
“嗯,果然。”
“艾師姐確實是一個天才。化形……變·態,激素,還有細胞器、折疊。”
“能夠將這些概念聯系到一起,然后構建出化形的框架,確實很了不起。但是,在‘語言’這一步上,她的理解大錯特錯。然后,去了外星的那些家伙啊……”
王崎再一次將“為什么去的不是我而是那班廢柴”的怨念掛在臉上:“哎……都不忍心說他們了。”
如果想要研究李白的《將進酒》到底哪里好,應該研究的不是“金樽”的“金”字有幾筆、“樽”字的木字旁對整首詩有怎么樣的影響,而是應該研究這句詩所指的意義。
而艾輕蘭就仿佛是陷入了這種錯誤的方向。她想要的,是從某個異族語言到蟻族激素語言的機制,或者說,是如何用那個不知名異族的語言拆分蟻族的激素語言。
研究“扭結”本身,這無異于緣木求魚。
王崎再次掃了那個扭結表一眼。
“并不是每一個平凡的扭結都能夠出現在有機分子的折疊當中。”一條有機大分子的長鏈上,所有原子上面都存在許多不同的力。這些力量牽引著原子,將之導向一個更加穩定的隨機結構。若是要窮舉一根長鏈有可能折疊出來的形態,那么確實會讓萬仙真鏡那種級別的算器都相形見絀。
但是……
——現在已經有了幾個信息素“詞匯”了,我現在不需要研究出全部的規律,而是先弄明白這幾個特定“詞匯”如何用那個不知名異族的語言表述出來,然后再……
——唔,是不是還存在更加普遍的方法?
一瞬間,王崎的腦海當中就冒出了兩個想法。
他順著第一個思路去做了。
同時用兩種角度兩個方向思考,偶爾就會出現這樣的感覺。如果不是確認自我認知沒有什么變化,王崎都以為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王崎腦海當中經常復現這樣的矛盾——是無視掉某個特殊的點、尋求更加普遍的方向,還是先解開那個特殊的點,再從那個特殊點進發?
不過,王崎倒是覺得,這個是一個好現象。
格羅滕迪克在1954年的時候,曾經在拓撲線性空間的逼近問題上困擾過許久。直到二十年之后,才有另外的人,用一種與格羅滕迪克思路截然不同的方法解決了這個問題。格羅滕迪克將之視為一生的教訓,表示這是他“一生當中唯一一次感覺做數學是如此的繁重”,并時刻警示自己:不管何時,都要保證自己頭腦當中同時有好幾個“數學的鐵器”在爐火當中準備接受鍛造,如果一種思維不行,就換另一種。
王崎完全能夠掌握好幾條線的進度。
他將那些出現在蟻族靈犀素語言當中的繩結全部置換成了自創的符號。這樣,那些復雜的拓撲結構在他眼中,就不是數個復雜扭結組成的鏈環,而是綴著無數符號的一個三維拓撲結構。
“嗯,考慮一下……賦予這些符號一些性質……某一些與某一些不會在同一個分子粒出現……”
“符號的變體和符號……一個符號能夠有好幾個變體?感覺有點像是那種……那種符號變體多的龍族語言啊。”
很快,所有的信息素都被他轉換成簡單結構的存在。
“然后,從解析……不,從代數拓撲的領域出發,將之拆成素因子。”王崎右手在紙上飛快的書寫。很快,他就寫滿了一張紙,然后不得不換了一張。
所有的結,都被他寫成了帶特殊符號的算式。
“做到這一步,我真是厲害啊。”王崎甩了甩胳膊,感嘆道。
這下子,這個“語言”就同“扭結理論”這個尚不成熟的領域相分離了。
這里面,一個特殊符號代表的是一個特殊扭結,而算式的整體,就代表著這個信息素分子的空間結構。
“這樣子強行翻譯,若是在那個異族眼中,說不定有幾分‘洋涇浜’的感覺吧。”王崎這樣思量道。
到了這一步,問題的重心就已經改變了。現在,那一套來自于萳族的“語言”,已經在王崎手里變了個模樣。他接受了一個陌生的文字系統,但是將這套符號系統的能指和所指割裂開來,將之當成一個單純的符號系統去解析另外一種語言。
這就像地球上,腓尼基字母侵蝕歐洲各地的語言一樣,原本只有語言,缺乏文字的古人用同一套字母,表現出了自己的文字。
而在轉寫成算式之后,這套“文字”也被添加了新的“規則”。
“當然,那個不知名種屬的原始語法也是需要研究的……”王崎繼續寫下去。
現在,這個問題不再是扭結理論的問題了。
這一研究就是五天。這五天里,除了每天參加數學討論班之外,王崎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
不過,很快他就遇到了瓶頸。
“嗯,真不容易啊,做到了這一步。”遇到瓶頸之后,王崎依舊沒有半分懊惱的意思,而是洋洋得意。
隨后,他就出門去,一路向著門派最核心的地方走去。
萬法門在山中開鑿了一塊平地,許多建筑都是在這一塊平地之上的,比如說諸多弟子的住宅,比如說書樓、諸多研究中心,等等。
而萬法門真正的重地,則在門派內部的群山當中。
往里走,越過大片平地之后,就有山岳映入眼簾。為首的是一面峭壁,陡然從地面上立起。而這山崖之上,則以劍氣刻著二十四個大字。
人生在世,六根不凈;擾擾紅塵,皆欺本真;求道所依,唯算學爾。
這就是萬法門的門訓。
王崎越過山崖,繼續往里走。很快,他就來到一個山洞前,洞口有一個小屋,屋內是一個元神期修士把守。王崎敲了敲門,喚出那個元神期修士之后出示了自己的仙籍珮。那個元神期修士檢查之后,臉上還帶著幾分疑惑的表情,似乎很奇怪為什么王崎是一個人來的。
王崎進入山洞之后一路向下。這里就是萬法門山門靈脈之所在,通向一個洞天。
洞天當中,是一片碧綠的海。
“喲,師姐!出來!”王崎吆喝道:“我來看你了!”
翡翠色的水面翻滾了一下,然后彌緩緩顯出靈體:“你怎么有空來我這兒?”
這里正是彌的本尊所在。
“師姐,組織上現在有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希望你不要拒絕。”王崎取出了自己剛才寫下的東西,道:“喏,把這個做出來吧!”
“嗯,我還不是很懂你們人族的算學……”彌皺起小鼻子。
“沒問題沒問題,這和我們人族的算學關聯也沒有那么緊密。”王崎笑道:“從你們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絕對會更加簡單吧?”
彌將王崎帶來的資料全部拋入那翡翠色的水中——或者說,她的身體里。無數靈力在上面掃過,然后將上面的內容轉移到彌的思維當中。
“語言……”彌錯愕道:“語言?”
王崎笑了,取出另一份資料:“您果然懂嘛。”
這一份才是那個不知名異族的“語言”和那個蟻族的“詞匯”。
在一般人看來,王崎剛才的東西,就是單純的一堆算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