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曾經多次來到雷陽仙盟分壇的內部。在這里,他第一次得到了神瘟咒法,也得到了仙盟的一個默許——默許他踏入“宇宙”。
但是,他從來沒有深入到這一步。
這里就是萬仙真鏡的本體所在,整個仙盟樞紐的樞紐。
而且不是像開放日那樣,在禁法開啟的情況下遠遠觀望,而是在正常運轉的情況下,懸浮在它的面前。
無數信息流轉而產生的偉力就在王崎面前呼吸。這份厚重與威嚴,甚至讓王崎有一種“渺小”的錯覺。有那么一瞬間,王崎以為自己見到了“萬仙幻境”的正體。
他似乎就在“網絡”面前。
馮落衣的虛影出現在他身前。王崎行了一禮:“老師。”
“嗯。”馮落衣依舊是平淡的一點頭。他道:“無須多禮。今天我們要去做什么,你也知道。我最后問你一遍,你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王崎雀躍得唱了起來——雖然唱得格外難聽就是了。
眉毛聳動,總覺得弟子這個態度有問題。但是,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說。沉默了許久之后,他才道:“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去天劍宮。”
重重法陣出現在萬仙幻境之上。這是呼吸之間的事情,王崎甚至還沒有感覺到靈力的運轉,法度就已經形成了。這一份修法的繁復,甚至超過了他能夠理解的極限。
這里是仙器級數的算器萬仙幻境旁邊,馮落衣可以使用他全部的力量。在修改了等級制度之后,逍遙修士就意味著摘取了長生之果,有了永恒的生命,實力更是能夠橫壓一個類地行星。而馮落衣又是最頂尖的幾位逍遙之一。尋常的仙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透過這一道虛影,他甚至能夠將王崎拉到地月系范圍之內的任何一個地方。而現在,這份力量更多的則是為了掩蓋痕跡。
這是在防備什么?或者說,防備誰?
誰也不知道。
“自封五聽吧。”馮落衣道:“天劍宮真正的位置,到現在還是一個機密。”
王崎很想說,對于他們這群靈識一掃就是兩三萬里的長生者來說,這顆星球上真的很難有什么秘密。但是,在想起了某個自己去過的“空間站”之后,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雖然誰都知道,天劍宮是一座懸浮的天宮,位于距離地面萬丈高的地方。但是王崎若是真的覺得那就是“真正的”天劍宮,那他的腦子就可以去喂狗了。
他如同馮落衣所說,封閉了自己的五感。引力驟然變大。王崎覺得好像有無數重物黏在自己身上。他的皮膚在被流淌的瀝青撕扯,而他的血管當中則被灌滿了水銀。他此時已經不是一個剛剛入門的菜鳥,而是肉身經過千錘百煉的結丹期修士。現在出現這種“肉身承受不起”的情況,一般就表示,這一次跨越空間的距離真的挺遠的。
然后,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舉重若輕的打散了他封閉魂魄的法力,將他喚醒。
他睜開眼睛,然后看到了太陽。
在他的頭頂,仿佛觸手可及的地方,就是一個放射著無邊光熱的可怕球體。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王崎幾乎以為它是一個平面。這個球體當中,是熾色——介于純白與純金的顏色的氣體。偶爾有一絲幽藍色的東西在那個球體表面一閃而過。那是等離子態的物質。
很顯然,有什么無上法度限制著這東西。而僅僅是它泄露出的一絲力量,就足夠將大氣化為等離子態。
在這火焰之中,原子都不能保持完整。
但是,王崎卻未曾感覺到什么不適應。相反,他體內有力量與這個球體遙相呼應。他結丹期的微末法力,還無法帶動這個球體,只能被這個球體帶動。但是,這并不險惡。他只感覺到強大的生機。
這就是太陽的力量——在引力的擠壓下,元素從無序到有序、從簡單到復雜的過程。這個過程當中輻射的力量,就會為星球上的“生產者”所吸收。
生物圈的第一推動力,無邊光熱。
但是,王崎第二眼就明白了,這不是太陽。首先,它的弧度太大了。雖然王崎第一眼沒能察覺出的弧度,但是它表面的弧度依舊是肉眼可查的。其次,引力的方向不對。這玩意在自己的頭頂,而引力的方向來自于腳下。
質量越大,引力越大。他腳下的引力,明顯高于他頭頂上的。
很顯然,這不是太陽表面的基站。
用地球的話來說,這是一個核聚變反應堆,超大版的。
真陽之力在這個禁法之前馴服的如同養了多年的狗。只有偶爾流露的等離子態物質,才顯示這只狗依舊有可怕的獠牙。
天劍宮劍爐,就是這么個玩意了。
王崎蹦了蹦,確認這里的引力確實是小于神州大地。就是不知道是距離神州地心遠、在其他星球上、秘境分流引力還是天上的劍爐質量太大扭曲引力了。
王崎遠遠看見,有一席人就坐在這個巨大的火球邊上,一動不動,不止是在借助這秘法修煉,還是在思考什么新的天劍法門。馮落衣直接領著王崎向前走。他在一個面色威嚴的老者面前停下,道:“敖兄,久違了。”
天劍圣,敖海墨。第一代天劍真正的締造者。
天劍圣生來就是一副方正模樣。似乎是因為太久不說話了,他開口時,嗓子甚至有一種生銹的跡象:“馮兄。”
馮落衣,同樣也是第一代天劍的開發者之一。
他們兩個自然是認識的。
“王崎,行禮。”馮落衣不動聲色的說道:“天劍圣敖海墨,為了看護劍爐,放棄了更好的研究機會和環境。他當得天下人敬重。”
王崎躬身,行禮。天劍圣點點頭,道:“實際上,我這個不合時宜的老人不怎么需要敬重。倒是冉冉上升的少年郎們,更加需要敬重和理解。”可旋即,他的語氣又轉為嚴厲:“我聽說過你的。原本我是不大看好你的,你不大符合天劍宮的要求。希望你要明白這一點,并在接下來的天劍問心中秉持自我。”
王崎稽首:“弟子明白。”
沒辦法,道種之恥的名號還是太難聽了一些。畢竟……一個能夠將滅絕文明之咒術當常規法咒使用的瘋子,總是會讓人放心不下不是?
天劍圣沒有多說什么。他揮了揮手,那個巨大的光球表面出現一絲漣漪。緊接著,純白的光又演化為七色。七色光重新分配、交織,形成了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劍胚,純粹的劍胚。天劍宮劍爐塑造了它。王崎甚至不敢說它是固體的,因為在這種強大的靈力以及極端的高溫之下,電子的能級早就超過了原子核的束縛極限、脫離原子核了。它顯然是被不凡的法度強行塑形。它也沒有劍鋒。天劍普遍不需要物理性的劍鋒傷人。它浩瀚的力量就是一切。無論是將爆炸性的靈氣轉化為劍氣切割天地,還是解放自身強大光熱,都足以碾壓未成仙的修士。
“天劍‘將曉’,單人天劍‘明’式,縱劍、持劍兩用,并納入了萬法門弟子王崎的個人狀況進行細化設計。”天劍圣介紹道:“強大的法器,玄器級別,神通自生,靈性完滿。”
王崎呼吸急促了一瞬。
“好多年沒有這么從簡的天劍問心試煉了。”敖海墨深深的看了王崎一眼:“準備好吧,一刻鐘后,我會準時將它送到你面前。”
天劍圣坐下,手上法訣變化,口中念念有詞,顯然是在準備什么法度。王崎不禁有些興奮過頭。馮落衣搖了搖頭:“緊張個什么?”
“不是緊張。”王崎才不想解釋“核彈就是浪漫”的地球觀念呢。他換了個話題,問道:“剛才天劍圣前輩說的‘從簡’是什么意思?”
“一般情況下,還會有一個強大的天靈嶺宗師在場觀禮。”馮落衣道:“陽神閣尤佳。”
“因為我是道種之恥,所以沒人愿意來?”王崎嗤笑一聲,繼而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等一下,老師……”
“這一點你放心。天靈嶺還不至于因公廢私,就因為個人的反感而不顧仙盟的指令……”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崎發現馮落衣似乎有一些岔開話題的意思:“天靈嶺宗師在這里的意義是什么?”
“進階元神期之后,天靈嶺弟子多半會領悟命之炎。而進階煉虛期之后,不懂命之炎的天靈嶺弟子才是少數。”馮落衣道:“他們就是保險。”
王崎噎住了:“保險……這……”
——什么“險”需要命之炎才保得住?
“你懂的,一般情況下,成為天劍使的天靈嶺弟子并不多,而能夠領悟命之炎的就更加少了。”馮落衣道:“你懂得命之炎的變體,而且正好是偏重精神的,所以那個宗師就可以省下了。仙盟人力資源也緊張啊……”
他絮絮叨叨,好像一個勤儉持家的老人。
但是王崎覺得自己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