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辰風的話之后,王崎沒有在第一時間表示反對或者驚異,而是問道:“辰風,你提出這個理論,依據是什么?”
辰風道:“現有的神道研究。我的理論,能夠解釋一切現有的神道理論。”
王崎皺眉:“也就是說,現有理論也可以?”
辰風大方承認了:“他們認為,神祀、科儀都屬于類法術,將眾人心力集中投射到一人身上,是為神靈。”
王崎眉頭皺得更緊了。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如果存在兩個原理,它們都能解釋觀測到的事實,那么就應該選擇簡單的那個,直到發現更多的證據。地心說就是就可以完美的解釋一切天文現象,在這套理論當中,地球恒定不動,太陽則是以一個極為復雜的軌道繞著地球運轉,其他星球也是如此。每個行星循著本輪的小圓運行,而本輪的中心循著稱為均輪的大圓繞地球運行。這套理論也能解釋通,但是相對于日心說來說,復雜度高了不止一兩個數量級。
對著神道理論來說,辰風提出的“宗教系統說”無疑是一個無必要的實體,就像地心說當中那無窮無盡的本輪偏輪一樣。
除非有證據表明,有一部分神道修法是現有理論無法解釋的,必須引入“宗教是系統”這個概念,不然的話辰風的假說永遠只是假說。
“有啊。”辰風早就成竹在胸:“圣嬰教的‘三重凈土’。”
圣嬰教乃是萬古第一神道。其最與眾不同的一點就是,這個宗教是沒有神靈修士的。就在一萬年前,羅浮玄清宮和皇極裂天道火拼之際。圣嬰教進行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改變。有巫祝修士改變了教義教規。將神靈權能從神靈修士體內剝離出來,使得圣嬰之神成為一個獨立的存在,形而上的概念。
從此,圣嬰教的發展再也不用受神靈本身的限制。
而三重凈土,就是代替人格神存在的神國。
“從圣嬰教層出不窮的大乘修士來看,這個神國‘三重凈土’必然是一個實際存在的實體。但是,它卻不是已經發現的小千世界、洞天福地,更不是仙天那種實際存在的未知宇宙。”辰風指著天上:“之前的神道研究中。還沒有涉及‘三重凈土’的。現有的解釋是,那里只不過是名為‘神靈’的靈體暫時開辟出來的空間,隨著圣嬰教覆滅,神靈敗亡而消失。”
“你在天物流轉之道上的造詣應該不低,所以也能夠明白吧?這個說法還與目前主流的時空理論、觀測現象有矛盾。但換個思路來看。若是這個匯集了神州萬民香火信力的實體,不是一個真正的神國凈土,而是一個系統的話呢?”
“有道理。”王崎點頭:“那么人道呢?你打算如何研究人道?如何取得人道之力?”
“我開發出神道的記憶體,就是為了研究神道的系統,解析出神道取得神力的方法,并總結出神道的規律。另一方面。我也希望你和由嘉能夠幫我研究出人道的規律,最后。用人道的規律替換掉神道的規律,打造出前所未有的人道功法!”
“意外的很靠譜啊……”王崎驚異了一小下:“話說回來,你這個‘人道功法’,和古法之中的人道功法差別有點大,找得到研究方向或者說參考嗎?”
古法之中也有“人道功法”一說,但那多半都是帝王心法,皇極裂天道就是其中代表。這些人道功法和辰風所謂的人道功法,自是云泥之別。
辰風點頭:“中古有儒門,有神通,可以文傳天下,再以傳天下之文殺人。也有劍修從傳揚千古的詩詞中煉出劍意,化入己身……你臉色怎么有些古怪?”
王崎面色鐵青的搖搖頭:“沒什么,就是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動搖。”
這里……該不會是某個文科生的專屬位面吧?才氣在身,詩可殺敵,詞能滅軍,文章安天下的那個?那什么,其實我文學修養很好的,有名的詩詞背得特別溜,能不能一天之內凝聚文宮文膽,一周之內口誅筆伐,判天子無道,以一敵國,然后一個月后“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萬世法”然后群圣共鳴,緊接著就去把雷劫度了成就陽神……
不過辰風的下一句話卻將他拉回現實:“當然,王崎,我也不想給你一個大大的畫餅,所以我也不瞞你,這個研究,還是有很大風險的。”
“首先,研究神道,這在仙盟之中稱得上禁忌了,得到的支持不會太多,能夠加借鑒的前人研究更少。”
“其次,人道詭譎,難以以算學建模。我與由嘉之前傾盡全力,也未能找到關鍵的變量。”
王崎伸手:“給我你們現在的研究成果——這也是我的權利之一吧?”
辰風遞出了厚厚的一個冊子。王崎翻了翻,里面的內容為神州人口、糧食年產、工商數目、稅收等種種數據,很多很雜。就在他翻看這份“成果”的時候,陳由嘉也一臉忸怩的取出一張紙,踟躕許久才將之遞出。
王崎接過來看了,發現是概率論的一些嘗試。
陳由嘉扭過頭去,道:“人道變革太過復雜,我的意思是先攻概率求得一個近似的東西,再一步步精確,去掉不確定性。”
由于理論工具的不充分和古典概率定義自身的缺陷,神州很少將概率納入理論的考量。
這些東西……距離切比雪夫大數定律卻還有很遠的距離。
王崎分別和薄筱雅、陳由嘉兩人研究概率論,與薄筱雅合作“發現”的泊松大數定律早就發表了,但是這邊卻遲遲沒有進展,這讓陳由嘉覺得非常不快。
王崎卻是在心中微微嘆息。數學研究始終是以年味單位的。別看地球高中是教的初級概率論簡單,光是一個“放回”或“不放回”的抽簽就讓概率論的開創者思考的好些年。
薄筱雅本身天賦超群,又有自己的引導,才能在短時間內在薄家算學的基礎上翻開新篇。而陳由嘉這個,則是自成一脈的新篇,王崎也不敢太過加快進度,以免遭到猜忌。
然后……
王崎又看向辰風給出的那個厚冊子。
這個才是真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