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王四年,洛邑內亂,洛邑位于洛水之陽,故又稱洛陽,周景王二十年,周景王欲立庶長子王子朝,未果,崩,而國人立悼王,同年,王子朝殺悼王自立。周敬王元年,晉擁立王子匄為敬王,周敬王四年,晉國率諸侯擁敬王入國都洛邑,王子朝攜周室典籍禮器出奔楚國。
同年,老子隨守藏室典籍離洛邑。
因周室圖法失于王子朝之故,老子免而歸居,孔子欲獻藏書于周室,其弟子子路謀曰:由聞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歸居,夫子欲藏書,則試往因焉。孔子曰:善。復往見老聃。
周敬王四年秋,陳昂攜石猴下洛陽,往見老聃。
那猢猻隨陳昂一路乘云下洛陽,一路所見,諸侯相爭,往來廝殺,越往洛陽,四野更是一片荒涼,斷垣頹壁,井欄摧折,阡陌錯斷,田園荒蕪,枯草瑟瑟。但見人如猿類,穿衣冠而類似己,漸生物傷其類之心,慈悲滋長。
而陳昂駕云而行,遇山翻山,遇水過水,縱然南瞻部洲極為廣大,那猢猻花費數年時間才走過的路,陳昂一日夜間,就已經走完,等到第二天天色漸晚,已經到洛邑城外,此時王子朝之亂未久,洛邑城外戰火斑駁痕跡,尚未消退。
四下白骨遺野,田地荒蕪。
陳昂做道裝打扮,進入城去,竟然也無人阻攔,那猢猻穿著衣裳,學著人的樣子跟在后面,陳昂入城之后,略微停步,仰觀天色,徑直往城內的一個地方而去。
那猢猻不解,問道:“這四野荒僻,老師如何知那老聃在那里?”
“觀洛邑其氣,其東最貴,兩股紫氣交織蒸騰三萬里高,一者蜿蜒如龍,一者盤踞如麟,乃圣人之相也。龍首依白云為靠,可知那位圣人當為白發,是老翁之狀,麒麟東枕虛、危二宿,盤踞奎、婁分野,玄枵、降婁二星牽引在前,必是魯地而生,自齊地而來。”
“我聞大賢孔丘,生于魯而游歷齊國,老子天生老相,業已白發,那紫氣盤踞之地,必是孔丘問道于老聃,你這猢猻卻是好機緣……還不快速速隨我前去?”
猢猻大喜過望,跳將在前引路,這時旁邊一位髯須大漢下拜道:“賢者且慢!再下子路,乃是夫子弟子,剛才聽聞賢者天文定野,望氣有術,必是世上賢者,愿以為前驅,引薦夫子!”
有子路在前引路,陳昂攜那石猴徑直往老子棲身之處而去,一路上子路數次請教陳昂,方知其天文地理,各國文法無其不知,更加敬重,到了那茅廬外面,他先向陳昂告罪,隨后便去茅廬之中,請兩位圣人出來。
陳昂沒站多久,那猴子又是個沒定性的,好在他如今倒是知禮通情,勉強約束自己,只是猴頭天性不改,擠眉弄眼卻是難免,未幾,茅廬內便有人走了出來,走在前頭的一個清雋老者,形貌玄奇,身具異象,只見他發須黃白,眉毛修長,廣顙長耳,大目疏齒,方口厚唇。
后面一個中年人,首上圩頂,體型高大異于常人。
子路跟在兩人后面,如弟子一般。
罕有的,陳昂先上前恭謹一禮,道:“陳昂謹拜老聃、孔丘兩位大賢……”又復對老子行禮道:“見過上清真人!”
那猢猻在后面,福至心靈,也學著人叩拜。
孔子衣冠不亂,同樣回禮,而老子只是頷首微笑,倒是顯出兩人氣度的不同來。
三人進廬后,猢猻偷偷問道:“老師見須菩提祖師之時,未見禮數,言語不屑,為何今日見這兩位凡人,卻行如此大禮?又為何先對那老聃行一禮,又復行半禮?”
“須菩提只是我的后輩,如何當我之禮?”陳昂微笑道:“不過一正覺者,沾些同道的緣分而已。我向老聃行二禮,前敬老子,后尊太清,孔丘老聃為我先賢,自然當的我一禮,太清真人雖然廣大,卻只是同道而已,還不配當我一禮,只能半禮尊之,其中泰半還要看在他與我主客之位。”
石猴當然不知道,前一禮,乃是漢人陳昂所行,敬的是先賢,后半禮,乃是陳昂代陳教主所行,陳教主與太清真人乃是同道,只因來了太清真人開辟的世界,才禮他主人之尊,老子只是頷首,是因為他并不把陳昂當做陳教主,不需回禮。
當日雖然天色已晚,但三人還是坐而論道,談論了一會,直到油燈昏暗不良于行,這才作罷。
三人論道三日,渴了有子路自城內古井打來山泉,餓了有那猢猻去左近摘取野果,并與子路一起,烹飪老聃茅廬的粟米,孔丘帶來的臘肉,那猢猻自是辛苦,早起要掃灑茅廬,和子路一起挑水擔漿,生火做飯,還要隨著子路讀書習字,聽老聃,孔丘,陳昂宣講至道。
這三人,一個至人無己,一個神人無功,一個圣人無名。
老聃、孔丘、陳昂三人,那一個不是此世智慧最通達之人,一個是道家道祖,一個是儒教先師,最后一個拿文明為棋盤,書寫心中縱橫,實驗文明發展之道,行為喪心病狂,但由此融會貫通的智慧,卻能稱得上是玄妙圓融,半分無虛假的。
他們談論治國之道,子路聽得如癡如醉,談論道德禮法,子路聽得手舞足蹈,忘乎所以。
只有那猢猻,雖然聽得是三教最精妙之論,卻因為不通人道,大半時間都在那里懵懵懂懂,唯有三人說起天地宇宙,自然造化,萬物之道的時候,能聽出其中妙處出來,喜不自勝,他是通靈石猴,智慧悟性實在是上佳之選,只是心中猴性不改跳脫難定,才耽誤了這個載道之材。
孔丘雖是先賢,但畢竟精力盡在人道之上,對于天道高遠,自然奧妙,就遠不如老聃這個開天辟地的太清真人化身,更別說陳昂這種,數個化身要么是仙道教主圣人,要么是神上之神,要么是窮極自然科學之力的求索者,這等喪心病狂之人。
后來就少說多聽,另有一番智慧發闡。
而那石猴雖然聽人道之事半懂不懂,但他一分學了孔丘像人,一分學了老聃無為慈悲如神,另有一分,被陳昂帶著獸性未蛻,又增添魔性,表面上是個知禮之士,載道之才,內里一分桀驁不馴愈發深入骨髓,有一份漠視萬物的魔性。
正所謂,神魔人猴皆是我,打破頑石不悟空!
一日,太清真人看那猢猻在門外掃灑,忽然喚它進來,石猴下拜在地,只聽太清真人道:“我與你有些緣分,陳道友之意,我已盡知……我問你,你姓什么?”
那猢猻抬頭,有些遲疑道:“俺是個天生地養的猴子,如何能有姓名,只指望老師哪一日見弟子勤勉機警,賞賜我一個姓名來!”說罷眼巴巴的看著陳昂。引得陳昂暗自搖頭沒好氣的說:“你看我做甚?我都說過,面前這人算你半個父母,你如何姓不得?”
那猢猻臉色大變:“難道叫俺也性老么?俺還是個小猴子,只想著長生不老,若是姓這姓氏,回去人家喚我大王,就要加上一個老字,變成了老大王,喚我猴兒猢猻,又變成一個老猴兒,老猢猻!輩分憑分大了一輩。我出海學長生不老之術,如此不引得我那些孩兒們笑話?兆頭也不吉利……”
太清真人笑道:“你既然不想姓老,又想長生不老,那就姓孫罷!”
陳昂也道:“你看上去是個載道之才,內里卻是桀驁不馴的性子,寧折不彎,日后必是要闖下大禍的,這是你天生的一份兇性,一份頑石的任性,還有自為師這里學到的魔性。你是個猿猴的摸樣,為師也不指望你成道德真人,打破頑石不悟空——你就叫孫悟空了”